玉骨冰肌(136)
玉无缺小声道:“听你这意思,是师徒还是夫妻,只要真心实意,都不打紧的?”
空知认真点头:“只要主人开心,我们有什么所谓。”
玉无缺不晓得他是真听懂了认真作答,还是根本就没这套逻辑胡乱瞎说,便道:“两个男子,做夫妻,也不打紧?空知你过一下脑再回答行不行。”
空知哪里有脑可以过,他重复:“只要主人开心。”
牛头不对马嘴这么一讨论,玉无缺像是受到了奇怪的鼓舞。
他深觉有理,也点头:“是呢,师徒夫妻或是兄弟父子有什么打紧,重要的是他,只要他好,此生平安喜乐,我便也高兴。”
“正是这个理。”
“那你们大可放心,有我在,必然让师尊过得舒坦开心,我爱重他,也心疼他。”
“所以公子爱屋及乌,待我们也好。”
“嗨呀,不说这些。”玉无缺把自己说害羞了,将傀儡一搂,“以后也甭公子长公子短的,叫我名字就是,浮空殿是咱的家,往后一起努力,把家护好,把师尊护好,你我既是朋友,也是家人。”
“公……无缺。”空知腼腆道,“无缺说的对,把家护好,把主人护好,你是空知的朋友,也是空知的家人。”
傀儡笑得天真烂漫,一声「朋友家人」单纯欣喜得像三岁小儿交了第一个开档裤挚友,玉无缺的瞳孔里印着这张无邪的笑脸,呓语道:“你要是个人该多好。”
听见最后这句话,鹤不归眼色暗了暗,他慢慢走过去,一只手搭上玉无缺的肩,此人不知怔忪想着什么,身子一抖,见师尊来了咧嘴笑开,鹤不归却脸色不大喜悦,只道:“方才你说的话,是认真的?”
玉无缺一愣,不知道他听见多少,又说的哪一句,只好答:“是认真的。”
鹤不归静了静道:“早同你讲过,莫和傀儡议生死,此乃大忌。”
哦是这句话啊。
玉无缺垂下头:“徒儿知错。”
鹤不归把人提溜起来,慢慢拎着往回走:“姬瑄鼎盛一时,本可名垂青史,便是有了和你一样的念头,才踏错了一步,就是这一步,让他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玉无缺道:“难道偃师就只为了造死物而生么?”
“那你待如何?”鹤不归严肃质问,“妄求做造物主,千古倾覆,还不是前车之鉴?”
玉无缺站定:“所以师尊认为姬瑄有错,只是错在他盲目自大,想做天地造物主,而非他利用偃术和魂术能为,扭转阴阳。师尊,姬瑄一开始就是觉得世人挂碍满身,想为他们解决些遗憾和执念,才动了这个念头,他本就怜悯苍生,那般下场要说成以身证道也不为过。”
“住嘴!”鹤不归冷冷道,“这种话,我不想再听,你不是姬瑄,没有义务为他正名。”
玉无缺死鸭子嘴犟:“我是玉无缺,也是偃师,受您教导,也受他指引,不瞒师尊,那些话自我梦中起,许是姬瑄想向我传达某种信念也未可知,我并不觉得有错处。”
鹤不归生气了,怒甩袖子大步向前:“那你认他做师父,别再跟着我,你走。”
“嗨呀,你这……”怎么跟小孩儿吵架一样,吵不过扭头就走。
玉无缺赶紧跟着,死死抓着鹤不归胳膊哄:“正经跟师尊交心,你怎么还赌气了,我今夜所说句句都是认真的,师尊觉得不对,耐心些教我就是,哪能说不要就不要。”
“那你知错吗?”
“知错知错,错在何处你别问,我还没想明白,但是我先认错。”
鹤不归差点气笑:“你再说一遍,今晚说的这些怪话,都不是认真的。”
“不,徒儿是认真的。”玉无缺道,“姬瑄咱不提了,跟你有关,句句认真。”
鹤不归扭过头,有些怔愣。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刚才吵的分明不是这件事!
玉无缺不确定他听见多少,有没有把最离谱的一段话诸如师徒夫妻没所谓听进耳朵里去。
但他冲动之下拉了鹤不归,冲动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那些真心,就像泼出去的水,对方明不明白都不要紧,他自己是收不回来了。
他甚至无法解释这朦胧的少年心事,介于师慈徒孝和缱绻情谊之间,到底是自己分不清楚,还是真的往哪一方偏离了过去。
更不明白自己的一时冲动,到底要告诉鹤不归什么,或是只是想从对方的反应里,确认些安慰和鼓励。
好教他往万劫不复之地去得更勇敢一些。
老天像是听见了回应,鹤不归被他盯久了,耳根子有些微红。
两个人对视半天没人讲话,鹤不归囫囵转身,并不打算追问,只是道:“我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