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解教堂(80)
她究竟醉得有多厉害?洗过澡也没有清醒些吗?
明天醒来......她还会记得今晚的每一句话吗?
瑞德收紧手臂,挺腰把人抱起来,往卧室走。
却没去主卧,而是把她抱到隔壁的卧室。
他单手掀开薄被,将人放下,“开了中央空调,所以被子还是要盖好。”
说完就俯下身来给她掖被角。
来不及整理的松散浴袍毫无默契地慨他人以慷。
於星夜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眼前坦露的胸腹线条,就见他收了手,竟然转身就要走!
她连忙毫不怜惜地打翻柔软平整的被面,爬起来要去拖他的手。
“你让我在这里睡觉?然后你要回你自己房间睡?”
“怎么,你总不至于要给我扯什么......你一个人会害怕,这种鬼话?”
“不是,那......那你刚刚都让我去你那边的浴室洗澡了呀!”
“外面的浴室不常用,没有铺地垫,容易滑。”
“......”
“那,那你的生日就这么过了吗?”
瑞德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来耐着性子回答她:
“还要怎么过?礼物也带回家了,愿望也已经许过了。”
“好了,真的很晚了,安心睡觉。”
刚刚翻身扑腾起来的小姑娘,这下子不得不偃旗息鼓了。
他说礼物也带回家了,倒是确实,被吃掉大半的蛋糕被他收好带回来了。
只是他好像也没吃几口,可能没有很喜欢吧。
至于他说许过愿了,会是什么愿望呢?
於星夜好想知道,可是都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还是不问了吧。
目送瑞德退出这间卧室,还把门带上,於星夜才得空环视一圈这间卧室。
风格是统一的沉闷,可以说和刚才用浴室的时候见到的瑞德自己那间区别也没多大。
别的没看出来什么,倒是被床头柜上的一抹熟悉的亮色吸引了注意力。
是与这里的其他所有大面积的纯色都显得格格不入的浅色碎花纹样。
於星夜伸手勾过来,是她滞留了好些时日的那点小心思。
这才心下了然,瑞德是一早就打算好了,连睡裙都给她叠好提前放过来了。
可惜她没这么讲究,就着浴袍也能睡。
空调风口没对着床,只加强了室内的空气流通。
睡裙随手往床边一搭,於星夜倒下的瞬间就陷了进去,侧转身蜷起酸胀的双腿,只觉得全身都跟着软塌下来。
她掏出手指,握住薄被边缘拉高,脸颊蹭着灰色纯棉枕套,本该一夜无梦好眠,指尖却无意识越攥越紧。
她在梦里,毫无预兆地回到了小学四年级,遇见那只脏兮兮的小白狗的,那条放学路上。
她看见那一天的自己,背着鲜艳的卡通小书包,并不是心无旁骛地一路走回家,而是走走停停地,跟小狗玩了一路。
因为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小白狗被留下的几率有多低。
只是不死心地,仍然想争取一次罢了。
那天和小白狗玩的时候,她还没有近距离接触小动物的经历,既对那双圆溜溜又水汪汪的狗狗眼感到好奇,又容易受到惊吓,不太敢放肆地伸出手给它。
她想找出什么适合小狗的玩具,来证明自己的友善,证明自己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小主人。
哪怕不在任何人面前,只有她自己可以作见证。
鬼使神差地,想起文具盒里有一颗骰子,是那段时间数学课的教具。
很小的六个面,起码,比她在大人们的麻将桌上见过的要小一圈。
然而小白狗在她脚边打了个滚,然后就猝不及防地吞下了那颗骰子。
她连丢开谨慎伸手去拦都来不及。
如果说在那之前,於星夜对小狗只是好奇和友善,那么在那颗骰子被吞下的一刻,她在慌乱中生出的心虚,变为了一种扭曲的责任感。
是从她手里递出的毒果实,如果她不能负起责任,那么她就成了下毒的恶人。
可是任凭她怎么哀求,怎么尝试说服,都没有用,她不可以在於家拥有一条小狗,她不可以对这条吞下了她亲手递出的毒果实的小狗负责。
小狗被交给家里的老保姆,带出去扔掉了。
扔去了哪里没有人会告诉她,小狗还能不能活下去,更是没有人知道。
那个时候的於星夜,几乎觉得自己是剥夺生命却不敢承认、不敢承担的怪物。
如果是现在这个年纪的她,大概会有判断,一颗小小的骰子,有生命危险的可能性不会太大。
但每每想起这件事,想起那只小白狗,想起那年软弱无力的自己,她仍满怀罪恶地虔诚祈祷,希望那条狗活下去了,或者至少……起码不要是因她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