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解教堂(103)
於星夜在跳动的昏暗光影下,盯着那团热气,毫无反应。
直到那三声敲击再次响起,咖.啡.因像是顺着鼻腔被吸进大脑。
她回过神来,呆呆地转头看着门,没由来地开始心悸。
心跳声被可视化,在她眼前隆起又瘪缩,大摇大摆地地动山摇。
於星夜捂着胸口,扶着吧台边沿,拖着迟疑的步子走到门边。
原本就几乎静止的室内空气,在门被拉开的一瞬间,被一堵人墙阻挡了任何流动的可能。
眼前的心跳变得越发沉重,每一次震动都传到真空腔一般的大脑里,捶得她头晕眼花。
她睁大了眼睛,也只看见一片幽深又湿漉的绿,掩在皱起的浓眉之下。
像青石板小路缝隙里,稀疏而顽强的苔藓。
又像深不见底却引诱着人不顾一切,一跃而下的水潭。
眼前的人站得好高,好像张嘴在对她说着些什么。
可是眼皮像有千斤重,抬眼看人的动作都快要抽干她的全身力气。
於星夜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有多么憔悴狼狈,甚至摇摇欲坠。
但瑞德从看到她来开门时起,眉头就一直紧皱,没有松开过。
在敲门等待的那几十秒钟时间里,他甚至认为,她有可能根本不在家。
——她失联了整整三天,现在已经是第四天的上午了。
被杂事缠身的这几天,瑞德拜托同事亚历克斯来敲过两次於星夜家的门。
第一次是他落地温哥华,收到察尔森的消息,於星夜的电话却打不通的时候。
亚历克斯没有得到应答,还不解地问瑞德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之前的案子出了什么问题吗?
瑞德没有回答,挂了电话。
第二次是昨天,亚历克斯连理由都不问了,只说,听着有动静,但没人来开门,问他还用不用继续敲。
瑞德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涌上了更大的怒气,说不用了。
可是现在看到她这幅样子,瑞德已经什么都来不及想,先伸出手臂揽住她后背。
因为她看起来,实在太像连站都要站不稳的样子。
温热坚实的手臂贴上后背的时候,於星夜确实顺着那股轻得不能再轻的力道,往前踉跄,一头栽进瑞德的胸膛。
瑞德简直又气又急又心疼,交替着单手脱下身上的外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披在了她肩上。
搂着怀里的人挤进了门,浓郁的咖啡香气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符合此刻这个时间点的元素。
他轻易就找到了香气的来源,在吧台上闪烁着红点的咖啡机。
怀里的人忽然动了,瑞德低头去看。
於星夜近乎贪婪地呼吸着他的味道,埋头环住了他的腰。
看起来脑子都不会转了的人,动作倒是顺手。
她的脑袋还埋在他胸前,前额抵在他吸气就会隆起的位置,瑞德只好克制着呼吸的幅度,半搂半抱地先把人带进屋。
路过厨房吧台的时候,还顺手关掉了她那台嗡嗡作响的咖啡机。
放人在沙发上坐下,手还环在他腰上不肯松。
这回瑞德没有顺着她的意思,他面无表情地摘下於星夜的两只软趴趴的手臂,转身去了窗台。
“唰啦”一声,厚重的两层窗帘被毫不留情地完全拉开。
稳定的明亮的阳光斜射进来,白墙上跳动的画面瞬时消弭下去。
於星夜半靠在沙发上,皱着眉闭上了眼睛。
瑞德却还嫌不够似的,环顾一圈,仔仔细细地将这间屋子打量个遍。
屋子里倒是不如他第一回 来的时候那么乱。
最明显没有按位归置的,只有玄关地上的一只背包罢了。
他想到察尔森跟他形容的,於星夜离开前的状态和装束,几乎要冷笑出声。
他想大概正是因为她不在家,所以才没机会把家里弄乱吧。
瑞德抱臂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开口,冷声严厉问她:
“哪天回来的?”
於星夜依旧嫌他背后的阳光刺眼,没睁眼看他,“就,前两天。”
“前两天?”
瑞德放下手臂,迈步走到她跟前,继续问:
“今天几号?”
於星夜睁开眼,卡壳似的答不上来。
她下意识去沙发边摸手机,边找边猜,“五号?......七号吧?”
瑞德冷眼看着她不知所谓的动作,“今天已经八号了。”
於星夜摸了两下,什么也没摸着。
干脆停下手,依旧不看他,也不再说话了。
“不是在找手机吗?怎么不继续找了?”
她确实应该好好找一找,那只根本打不通的电话,究竟去了哪里。
瑞德看出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更看出她不愿意配合的抗拒态度。
可他没有办法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