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出来找我，还是只是想离开这里？”

她刚刚去了7区的一些老城区，借着免费发放食物和矿泉水的名义，挨家挨户地打听到了不少有关于六、七年前北荒山传闻的信息。

其中一个中年人说他年轻时是雇佣兵，在7区还是丧尸占领区的时候去执行过任务，亲眼看到了那个从丧尸堆里逃出来，从人类变成丧尸的男孩儿。

当时他们队伍本来想动手解决掉他，但是对方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威胁，何况还是个半大孩子，所以就心软放过了他。

那时他第一次见到人类变成丧尸的事情，于是偷偷拍了照。

秦沐给了他一百星币就买到了那张照片。

郁郁葱葱的丛林里，一个白净单薄的男孩子靠在一棵树干前，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肮脏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脸上是血和泥沙混合在一起的脏乱。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死里逃生的普通孩子，但是对方的眼瞳却是瑰丽的红色，正定定地注视着录像的光脑，死气沉沉，深处是不易察觉的悲切和痛苦。

对方的五官虽然在脏污里看不太清楚，但是那双桃花眼却太过熟悉。

她迅速地看向对方的手腕。

赫然是一条银白色的手链，月牙状的挂坠反射着阳光，是他身上唯一光亮的地方。

那一刹秦沐整个人似乎被一种铺天盖地的激烈情绪包裹着拽入深渊。

那个从丧尸堆里跑出来，从人类变成了丧尸的男孩子，就是洛淮。

她盯着照片上那双红瞳。

思绪在迅速地拉远。

她又问了那个中年人：“你和他说过话吗？他变成丧尸以后，还有人类的神智吗？”

“说过话，他还会人类的语言，完全能听懂我们的话跟我们交流——我这么多年还没见过第二个这样的丧尸，就连后来被丧尸感染的人类越来越多，也没听说被感染以后还能保留神智的。”

“要不是这样，有关那个男孩儿的传闻也不会一直流传下去嘛，你说是不是？”

六、七年前，十二岁的洛淮不知为什么进了这个游戏，在7区北荒山的丧尸堆里逃生，却被感染成了丧尸，他还保持着人类的神智，可以正常沟通。

今年四月，又是7区，有人抓到了重伤的“丧尸王”，带回研究所研究后发现，对方除了身体机能比人类强大许多倍，其他几乎和人类一样。

三个月前，“丧尸王”逃出研究所，7区发生丧尸潮。

这一个月，她进入了游戏，在医院房间医疗舱里发现了崽崽，崽崽也几乎和人类一样，而且那个房间里还放着洛淮的手链。

能有人类神智的丧尸如此罕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巧合。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洛淮会变成丧尸，所以一直没有怀疑过崽崽的身份。

但现在回溯一遍，事实似乎已经昭然若揭。

洛淮，“丧尸王”和崽崽，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洛淮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这段时间一直在跟她演戏。

是真的失忆了，还是变成丧尸以后，已经不在意以前作为人类的时候的情感了？

秦沐的嗓音有些沙哑。

她看着酒吧门口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感觉每一片都在隐隐朝她的心口上扎。

她走回来的一路上也不是没有想过，万一真的就是巧合呢？

她把和崽崽相处的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都回忆了一遍，还是无法把印象中安静懂事的青年和传闻里的“丧尸王”联系在一起。

也无法接受小时候活泼黏人的小奶包，在这个世界里经历过那么多事情，最后变成了与幼时截然不同的样子。

但是她刚刚在巷口亲眼目睹了崽崽轻飘飘的一拳就将酒吧的玻璃门砸得四分五裂。

再联系到丁莜竹跟她提过的，在直升机坠毁后崽崽能从火场里救她出来，找到避雨的山洞……

她有些不敢深想下去。

青年站在她身前，垂在身侧的手似乎微微颤了一下，手指的骨节微凸，几乎能看到皮肤下黛青色的血管。

一阵冗长的沉默。

秦沐率先走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他往酒吧房间里走：“先把事情说清楚，说完以后你想离开我不拦着你……这条手链，还给你。”

他们刚走了一步，秦沐的光脑突然拉响了警报声。

刺耳的声音出现半刻以后，丁莜竹的光脑也响起了警报。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整条街道的玩家光脑都像是中了病毒一样，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打破了夜晚的沉寂。

丁莜竹：“秦沐，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光脑怎么了，这——”

这个游戏世界一直很稳定，还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