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朝拘谨地坐在茶室里，面对雪茄男人的训斥，他既紧张又服气。

他本以为这些上了岁数的老家伙们，个个都是保守派、迂腐派，说话云山雾罩、只会打官腔；到头来才发现，是自己的眼光和格局太浅，比起这些老谋深算的人，自己还差得太远。

“上善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雪茄男弹着手里的烟，很失望地看着严朝道：“而你只停留在伐兵和攻城的阶段，总想着以强力去压迫对手，这难道不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吗？任何战争，都是要用最小的代价，来获取最大的回报。而你呀，言过其实了，让组织失望了。”

严朝的心“咯噔”一下，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组织领导彻底否定。而否定，就意味着自己要失去眼前所拥有的一切，那头顶的光环、那人前显贵，那无限风光的生活、令家人骄傲的事业。

“领导，那…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严朝带着乞求的语气，忙不迭地问道。

“你什么也不用做，老老实实回明康待着吧。只要你不再出损招，不要再拖我们的后腿，这就足够了。”雪茄男将手里的烟摁灭，挥挥手让严朝离开。

“可是……”

“没什么可是，如果你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雪茄男毫不客气道。

那天严朝从厦州国际酒店出来的时候，下午的太阳照得他有些炫目。车来车往中，他感觉身上的力气正一点点流失，那头顶的光环也在慢慢破碎。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似乎已经不再被需要了。

而茶室里的雪茄男，起身后直接进了隔壁房间。这个房间与茶室只隔着一面玻璃，玻璃上方的雪茄烟雾，都飘散到了这里。

玻璃墙的下面，是一张欧式的金黄色沙发，沙发上正坐着一位金发女郎。她穿着鲜艳的红色西装，把本就是白色皮肤的胸口，映衬地更加白皙。她戴着一副金色的防滑链眼镜，蓝色的眼眸十分深邃。单从外表就可以看出，这个女人的高雅和阔气。

“咱们都看走眼了，没想到严朝的实力，比预估的要差。”金发女郎翘着二郎腿，随即掏出一根女士香烟，在红唇的吮吸下，缓缓吐出烟雾。

雪茄男在对面坐下后，却摆手否认道：“不琳达，你是看走眼了。严朝把你们西方的那套‘成功学’背得滚瓜烂熟，他的每一句话都很符合你的价值观。是你想重用他，而不是我。”

女人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很无奈地摇头笑道：“可这个人是你推荐的，不是吗？”

“我只是推荐，用不用还需要你们来下决定。琳达，不属于我的责任，我绝对不承担。”雪茄男公私分明地把自己的责任撇清。

“好吧，这已经不重要了。我们还是来谈一谈，接下来该怎么做吧。”女人优雅地捏着烟，另一只手慵懒地托着脸颊，朝对方笑道。

“最简洁的方法，就是你们国外组织，彻底向厦州联合集团授权技术。只有把技术引过来，把生产线放在国内，咱们才能在成本上，胜过中海集团一筹。有了价格和技术的优势，想胜中海不难。”雪茄男语气十分认真地说。

可金发女郎琳达却当即皱起了眉，眼镜上的防滑链都跟着晃动了起来。“这真是一个愚蠢的主意！精密设备的制造，涉及的可不仅仅是几项技术。如果大量技术流入厦州，你们搞仿造怎么办？抄袭是你们民族的劣根性，我们是不会涉险的。”

雪茄男不紧不慢地起身，从旁边的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打开瓶塞将两杯酒倒上，一杯推给金发女郎，自己也摇晃着杯子说：“所有的技术，你们都对厦州卡着脖子，单纯地从国外运输核心配件，运输成本和关税高的吓人。琳达，如果继续下去的话，咱们与中海的竞争，并不存在优势。我只是站在客观的角度，来分析这个问题，具体怎么定夺，主动权掌握在你们手里。”

“这个问题不用再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不会接受这种无理的条件。”金发女郎一口将杯子里的酒咽下，又朝雪茄男道：“你的这种言行很危险，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你们又想垄断市场，又不愿提供技术，琳达，这件事很难办。”雪茄男微微加大声音争辩道。

“可我们给你们提供了资金，海量的资金。你要明白，厦州联合集团，只是我们在国内的代理机构，说得难听一些，就是个‘隐形的买办商人’。你们通过我们的核心产品，攫取了大量的利益，我们并没有亏待你。”

女郎站起身，十分不愉快地又说：“要好好为我们服务，没有我们，就没有厦州联合集团，这个主次关系，请你一定要分清楚。而你是那么一个有智慧的人，我相信除了‘授权’技术以外，你会有更好的办法来击败中海，帮我们拿到这片肥沃的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