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妄想(177)
“付潮宇。”初荧定定地看着窗外,没有回头。
她说:“这几天,你多去看看付恩雅吧,有需要的话,我陪你去。”
付潮宇“嗯”了一声,之后车厢又陷入一片寂静。
车轮的滚动音像疾风,声声入耳,吹起车内人惆怅不安的心事。
*
他们原以为付恩雅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
但没想到,不过短短十几个小时,噩耗却再一次地传来。
付恩雅于那天的凌晨四点十七分离开了人世,她再也没能在医生的抢救下活过来。
因为这一切发生地太过猝不及防,在付恩雅骤逝的时候,只有肖如蔓一个人陪在身边。
葬礼在三天后举行。
这可能是初荧有史以来参加过的,最盛大的葬礼。
场地中央铺满了浅紫色的鲜花,那是付恩雅生前最喜欢的色彩。
在场地中央的水晶棺材里,初荧看见了付恩雅。
她安安静静地躺那里,被鲜花簇拥,表情看上去和睡着了没差别。
或许她也只是睡着了,在沉眠之中,不会再有病痛,不再有无休无止的化疗。
肖如蔓站在水晶棺边上,柔似无骨,如果不是肖逸恒搀着她,她随时有可能倒下。
也许是因为宾客众多,她脸上仍旧画着最精致的妆容,可她的衰弱与苍老,是再浓重的妆容都遮掩不住的。
也许是因为伤心欲绝,肖如蔓完全没有注意到初荧,她的眼神里空无一物。
先招呼他们的,是付宏铭。
付宏铭表情肃穆,布满血丝的眼睛揭露他的疲惫。
三个孩子,他失去了两个,此刻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悲痛万分的父亲。
付潮宇穿了一套纯黑色西服,初荧靠他很近,所以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因为他很少参与付家的社交场合,有些和付宏铭关系平常的普通朋友,见到付潮宇,都不知道他和付宏铭的关系。
葬礼的流程是陈叔请专业公司一手设计操办的,结合了中西方的传统,流程繁复。
绕棺三圈时,在哀乐的奏鸣声中,一直压抑悲痛情绪的肖如蔓忽然崩溃。
她直直地冲着付潮宇的方向,歇斯底里地大喊:“你觉得这都是我的报应是吗?”
顷刻,葬礼上的所有人,目光都凝固在肖如蔓身上。
付潮宇静默地站在原地,任由肖如蔓丧失理智地奔上前,揪住他的领子。
他没有眨一下眼睛。
肖如蔓的声音尖锐无比,场地很空,回荡着她凄厉的叫声:“是你,都是你,你就是个灾星。是你克死了你妈和你亲弟,现在你连我的女儿都不放过。”
付宏铭终于无法忍受,他扇了肖如蔓一个巴掌,厉声喝止她:“你疯了!”
“难道不是吗?恩恩之前还好好的,他去看了恩恩,她当晚就走了。”肖如蔓变得无理取闹,或许她只是想趁机把压在心中多年的不满发泄出来,“你恨我,对我怎么样都可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女儿!”
……
有几个好心人看不过去拉住她,但他们没有捂住肖如蔓的嘴巴,她仍旧不停地谩骂。
一声声地,全是对付潮宇的控诉。
肖如蔓伪装了多年,其实心底从未真正接纳过付潮宇。
她打心眼儿里觉得付潮宇骨头里埋的都是对她深深的恨意,这种恨是由孙书宁亲自种到他身上,抹不掉也洗不掉的。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并防备他,但她心中,从未真正将他视为亲人。
初荧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怎么可能接受一个人无节制地伤害付潮宇。
付潮宇又做错了什么?
是肖如蔓让付潮宇去看的付恩雅,也是肖如蔓说付恩雅想见哥哥。
肖如蔓此刻说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初荧牢牢地拽住付潮宇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把他从那个透不过气的地方拉了出去。
室外在下暴雨,风吹雨斜,初荧的肩膀上感受到了凉意。
付潮宇仍旧安静地伫立在她身前,他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水珠,初荧分不清那是汗还是雨滴,它顺着付潮宇的鬓边往下淌。
他的眼里没有光。
这一瞬间,初荧仿佛能透过他的眼神,感知到他寂寞的灵魂。
灵堂内哀伤的音乐仍在循环播放,哭泣声与叹息声隐隐传来,在雨声中变得模糊。
付潮宇自嘲地笑了笑。
此情此景,如昨日重现。
很久以前的那个春天,好像也是这样。
肖如蔓刚刚说了什么,说他是灾星吗?
是与不是,那些他珍视的,他恨过的,一个个都离开了。
“付潮宇。”
就在此时,他听到一道清澈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意识回笼,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