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归+番外(98)
冬月二十九,按肖家湾的风俗,取新杀的猪、牛、羊等牲畜,架大铁锅,备下新酿的高粱酒,各家各户备下不一样的菜,挑一整箩筐,晚上太阳落山开始生火,七八户人家聚在一个院子里,吃杀猪宴。
今年轮到一户姓张的人家操办,在离肖家湾十几分钟路程的老村子里,肖父肖母带着两个女儿,还有陆合辙、折礼、非道,挑着准备的各式食材,趁着黄昏便收店关门,上路了。
到太阳下山,一个院子里热闹非凡,四面点起火把,大人们告诫孩子小心玩闹,年轻力壮的男人们把猪、牛、羊砍成二三十斤的大块,扔进铁锅,又搬来几坛子酒,用最朴素的黄瓷碗,先倒了四十碗。
女人们帮忙洗碗筷,把煮好的肉块拿起来,趁热切成巴掌大小的块,装了整整十几盆,骨头扔给在人群里乱窜的狗,有眼馋的孩子便给上一块,叫他旁边去吃。
煮完大菜,把锅里的水倒掉,将熬制好的香辣料汤倒进去,放进一部分切好的肉片,土豆、白菜、青瓜、各种蘑菇……各家带的菜渐次倒进去。
“开席!”人群里不知谁大喊一声,叮叮当当响起了碗筷的声音。
“来,喝酒!”众人端起酒碗,仰头将那烈酒喝尽,筷子也不大用,抓着那肉片,在调好的大酱里滚一滚,或者包上几瓣蒜,直接扔进嘴里。
折礼、非道、陆合辙不算本地人,便围坐在稍远的地方,面前也摆着一大盆肉片和大酱,旁边有辣椒面和大蒜,肖父肖母顾不上他们,喜儿便帮忙看顾着,弄来了杯子,倒了些酒,自己先喝上半杯,辣得直吐舌头。
陆合辙跟个饿死鬼一样,还是个自来熟,喝不了太多,就自己舀了井水,装作是酒,到处去蹭吃蹭喝,锅里煮的第一茬热菜,他第一个冲上去尝味儿,而且什么都吃,跟个猴儿似的到处乱窜。
他跑了,喜儿待在折礼和非道身边,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又许是他们两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她站起身朝飞了红云的脸扇风,气呼呼地说道:“我有点多余,我找爹娘去。”
“……”折礼摸不着头脑,便目送她远去。
陆合辙像条鱼,捏着筷子抬了条肥美的鸡腿匆匆跑回来,一面喊着烫,一面将那鸡腿往辣椒盘子里扔下。
他熟练地捡了一大块肉,把刚拿回来的不知道什么菜叶子裹到一起,加蒜加辣椒面,一口塞进嘴里。
折礼服气地看着他饺子皮儿似的大嘴,艰难地做出咀嚼的动作,两只手还扶在嘴边儿,可能是怕嘴裂开。
瞧见折礼一脸复杂地看自己,他呜呜咽咽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瞪大了眼睛像是要被噎死的鱼。
过了好一会儿,陆合辙才咽下去些食物,他拎起那壶酒就往嘴里灌,品了一口似乎觉得还不错,索性伴着酒将嘴里剩下的食物也咽了下去。
折礼向他比了个大拇指。
他吮着自己的食指,嫌弃地看着二人:“你们俩不吃东西不喝酒,来干啥啊?”他拿起一块肉,蘸上大酱递给折礼,“尝尝,可好吃了。绝对原汁原味儿!”
折礼其实已经吃了好几块,确实很好吃,新鲜的东西,简单的做法,野性十足。
出于客气,他接下那块肉,陆合辙又指着那边的箩筐:“筐里还有菜叶子,加辣椒面,裹点大蒜,更好吃。”
围着火堆的中心开始唱起歌来,陆合辙正啃他那鸡腿,就跟听到什么号令似的,伸长脖子就溜了过去。
折礼把那片肉吃了,学着他们的办法,用肉片裹了蒜,递给非道。
非道看了那块肉一眼,又看向折礼,表情十分微妙。
“师傅,人生在于尝试,你不尝尝怎么能接受呢?”折礼苦口婆心地“勾引”道。
非道瞧了他一眼,伸手拈了一小把辣椒面,扔在那裹着蒜的中心:“我就尝一口。”
他就着折礼的手吃了一口,辛辣的味道混合着新鲜的肉片,油脂从肉中冒出,伴随着轻微的腥臊气味,很快被蒜的味道掩盖。
这感觉很是奇特,但对于一个数十年来不常饮食,最多也就吃点清淡的东西的人来说,也还是稍微有些刺激了。
他斟了杯酒,仰头喝下。
酒顺着喉进入腹中,沿途有如火燎一般,一股热意自丹田而起。
折礼吃着剩下的肉,观察着尚在品咂的非道:“师傅,你还好吗?”
非道点头,轻咳了一声。
人群中爆发出掌声,几家人中的年轻一辈围到中央,载歌载舞,外围的人便唱着歌,用筷子敲着碗打节拍,庆祝这一年的大丰收。
陆合辙拍着手,也跑到了跳舞的人里,跟着他们舞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