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萝蜜多(58)
她已经疼得麻木了,连带着左半边脸都失去了知觉。
医生给她打了麻药,缝了四针。
“警察说,等你们伤好一些了再去做笔录也不迟。”谭泯叹了口气说:“你们都伤得不轻,最好通知一下家长,我是你们的老师,有些事没法做主。”
这话说得在理,但丁灿灿打死也不想让周紫燕瞧见她现在的样子,更不想让周紫燕担心。
最后,丁灿灿拨通了颜洛川的电话。
“叔……”想起婚礼上改口费都收了,丁灿灿赶紧打住旧称谓:“爸。”
“灿灿,怎么了?”
丁灿灿眼里含着泪,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因为疼痛还是其他原因,“你能来T大社区医院一趟吗?我和颜悦出了点事儿。”
*
颜悦一直昏睡着,丁灿灿也被医生安排在一张床上躺着休息。但却因为耳朵剧痛,怎么躺都别扭。她索性下床,去跟颜洛川招呼一声,打算回学校。
“爸……”这么称呼,丁灿灿还是有些不习惯,但颜洛川听出这个亲切的称谓里包含了乞求的意味。
“爸,今天发生的事情,你能不能先不要告诉我妈妈?”丁灿灿吸吸鼻子,额头上的淤青隐隐作痛,“我会先骗她说马上月考了,我想住在学校里,多学一会儿。求你先不要告诉她,好不好……”
颜洛川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灿灿……”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太浓了,我睡不着。我想回我宿舍里睡一会儿……”丁灿灿实在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医院里的气息熏得她头疼。
谭泯站起来,说:“正好,我送你回学校。”
*
谭泯一直将丁灿灿送到女生宿舍楼下。
谭泯走后,丁灿灿却没进去。她心里乱得很,刚被缝了四针的左耳一鼓一鼓地疼。
她看了看手机,18:15,再有15分钟晚自习就要开始了。
没想到折腾了这么长时间。
丁灿灿走到男生宿舍楼区和女生宿舍楼区之间的广场上,那里有些运动器械,但平常也没什么人上去玩,早已爬满了铁锈。
手机上有不少消息,唐鲤、王登科的都有。问的问题也差不多,都在问她消失了一下午去哪儿了。
丁灿灿心烦意乱,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身边的运动器械“天梯”。
她坐在天梯上,远远地能看见夕阳逐渐没入教学楼后,云霞拉扯得像彩带。
晚自习的铃声响了,教学楼的灯在夜色中亮起。
丁灿灿麻木地坐在天梯上,视线里所有的事物都逐渐被黑暗吞没。三月初的风还有些阴冷,带着海滨城市特有的潮湿,吹打在她脸侧。
她不知在高处坐了多久,脑子里不自觉地回放着下午的惊心动魄。她想凑到人堆里去取暖,却又不想被他们看见自己的耳朵成了这样。
十年前,在那个家家户户争着生男孩的小破村子,她为了周紫燕不受议论和羞辱,跑去把长发剃成了寸头。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性地麻痹自己,不断地在心里暗示自己,自己是个男孩。
但隐蔽在内心里的那个爱美的小女孩却如大梦初醒,觉得现在耳朵被撕烂了,好丑,不好看了,不要叫他们看见比较好。
“丁灿灿?”
小广场上没什么灯,来人隐在暗沉中,但传来的声音是熟悉的。
丁灿灿瑟缩在初春带着湿气的冷风中,想把自己消融进夜色里。
“你怎么在那上面?”唐鲤按下手机上的“照明”键,以此来确认有没有认错人,“你去哪儿了?我们找你好久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在咱们国家一些偏远的山区,有很多像丁灿灿这样的女孩子。
性别认知障碍症分为先天和后天,灿灿属于后天,后面会解决的。
第26章 一叶孤舟
一道亮光照过来, 丁灿灿赶紧抬手遮在额前,“把灯关了……”
她现在的形象很狼狈,像只畏光的小虫, 一心想往下水道里钻。
手机的光只是晃了一下,唐鲤看不清坐在天梯上的那个黑乎乎的影子是不是丁灿灿本人,但她一开口,他便知道是她。
唐鲤赶紧将照明熄掉, 语气温柔, 带点哄人的意味:“你别生王登科的气了, 他那人就是那么没心没肺的, 他自己也没想到惹得你生了这么大的气。”
她坐在天梯上,他要仰着头和她说话。
丁灿灿听得一头雾水, 问:“什么乱七八糟的?跟王登科有什么关系啊?”
她这个反应, 让唐鲤也有些懵:“不是王登科惹你生气了吗?”
下午连着三节自习课的课间, 周依侬来十四班找丁灿灿, 都没找到人。她借来唐鲤的手机,给丁灿灿打电话也打不通。而后一打听,得知王登科中午好死不死地把丁灿灿拉到他妹妹王乐面前做介绍。周依侬气炸了,她先是把王登科数落了一通,嫌他没脑子记性不好忘了丁灿灿的妹妹已经去世了;接着脑补出来丁灿灿可能躲在哪个角落生闷气。二话不说,就要翘了接下来的自习课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