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只有我和你(145)
熟悉的俊脸笑容不再,满是无法纾@解的苦楚。
想到即将陌路,柳芝娴心脏给攥紧,酸胀而疼痛,骨子里的卑微虫蚕食她,挽留徘徊嘴边:不分手可以吗?
到底倔强更占上风,柳芝娴死死忍住,只滚落几颗无言的泪珠。
眼泪击溃康昭的心理防线,他能分辨清楚她是伤心难过,而不是面对强者的恐惧与脆弱。
他还是她男朋友,不是一条陌生的恶狼。
康昭心软低头,衔住咬出印子的唇。
“对不起,阿娴,对不起……”
柳芝娴前一秒刚被分手,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恍若谎言,根本安慰不了她。
她怕他转头又说分手。
一支利箭穿心之后,柳芝娴已经变成惊弓之鸟。
柳芝娴推开他,捡起坡顶登山包,甩上肩膀时,沉甸甸的重量差点将她压倒。
她头也不回往前走。
康昭回石头边捡上玉镯碎片,跟着柳芝娴。
康昭发觉走的并非下山方向。
“你往哪里走?”
柳芝娴用登山杖杖打路旁茅草,“我们不是分手了吗?关你什么事?”
康昭没有接话,默默紧缀。
他过来解下她肩上的登山包,搁到地上,开始检查里面的东西。
登山包很沉,康昭的精神更沉。
柳芝娴边走边看卫星手机,在岔路口不时举着手机辨别方向。
手机还没指出路,康昭开口说话。
“门鹤岭的湖泊往这边走。”
柳芝娴又被他戳中心事,她看不透他,他却早将她摸得一清二楚,敌暗我明,不平衡感再度侵袭她,柳芝娴伫立原地无法动弹。
康昭背起登山包,过来拉她手。
登山包中带足一夜露营的装备,柳芝娴斟酌片刻才开口,听起来不那么像在求他。
“你答应过要带我来门鹤岭露营看星星,择日不如撞日吧。”
柳芝娴任康昭拉着,沉默抵达湖边。
日光只剩下一层蒙蒙灰,深山如罩上一片丧葬的黑纱。
夜间动物也开始出来合唱,叫声幽然而空远。
行走大半天,柳芝娴疲累不堪,跌坐在鹅卵石浅滩,久久说不出话。
康昭从登山包掏出水杯递给她。
为尽可能减轻重量,柳芝娴只带一个水杯。
喝几口后,她递回给康昭。
康昭此次上山,什么也没带,柳芝娴不敢想象他枯坐多久。
四周一片属于深山的寂然,男人喉结滚动的声响清晰而微妙。
康昭再开口时,声音终于不再那般干燥。
康昭开始讲述当年故事。
当他变成讲述者,自己也不知不觉撇清关系,当成别人的故事,主角是“有个女人”和“那个小孩”。
并且下意识减少细节,只择取关键点。
康昭霎时顿悟,人都存在趋利避害心理,那些给他讲故事的人,或许也像自己这样,想遗忘伤痛,想将故事完整地抛在身后,让它成为翻页的历史。
不久后,熟悉的声音倦怠下来,四周动物原始的鸣响再度占据主场。
随手揪来的小草已揉出汁液,柳芝娴丢弃一旁。
“你怕自己变成那个人,对吗?”
康昭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康昭始终没提“生父”一词,那个人哪怕符合生物学上的意义,他也永远不配做一个父亲,甚至不配为人。
鹅卵石光滑而温凉,柳芝娴脱开登山鞋和袜子,赤脚享受天然的足底按摩。
她背对着他,衣服一件件落在鞋子边,通身肌肤莹白如雪,曲线起伏如山峦剪影。
她像森林中任何一种动物,与生俱来不着片缕,赤条@条沉进湖水中。
康昭豁然抬头,眸光一凝。
“你会游泳么?”
柳芝娴没说话,回头望他一眼,平静的眼光总似藏着浅浅笑意。
“身上脏了在湖里洗一洗就能干净。”
康昭沉默盯着她好一会,像怕她突然失足。
他起身重复柳芝娴刚才的动作,衣服堆在她的旁边。
男人颀长而挺拔,一身肌肉得当,不夸张也不羸弱,肚脐分出黄金比例的身材,迈步时腿部绷出紧实而流畅的曲线,无论怎样看都是一具深得上天眷顾的躯体。
康昭慢慢接近她背后,扶着两边肩膀,将她缓缓转过来。
湖水没到柳芝娴的腰际,康昭那边还没完全盖住人鱼线。
康昭又挑起她的下巴,从认识开始,他就很喜欢挑弄她下巴,迫使她对视。
柳芝娴那时候总是躲开,怕被他洞穿心事。
“对不起。”
康昭又说一遍。
柳芝娴没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康昭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当他说“对不起”时,他还是她的男朋友,大家的森林警察;当他回想往事,他变成一头连自己也不认识的怪兽,厌弃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