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始终你好(48)
周忆南心跳稍稍一停,迟疑了一下,放轻脚步,进来把音量调小,坐下观影。又从几把刀下脱身,他想稍加放肆。
片刻后,情节转为紧张,周忆南看向唐粒,唐粒犹在睡梦里,头向他这边歪了歪。
本不该离唐粒如此之近。这感觉很失控,周忆南不喜欢自己这种不清醒不冷静的状态。可是——
唐粒垂着头,脖子很细,在光影变幻下,皮肤分外白皙,没化妆,也不爱打扮,仅在右手食指戴了一枚旧旧的银戒指,当中一点绿,可能是祖母绿。
银戒指是唐粒母亲留给她的吧。她工作压力很大,一个职场新人,突然成了总裁办秘书,经验不足,却得面对千头万绪,搞不好哪天就被清退走人,有天路遇时她说报了个在线课程。
光线这样暗,仍能看清唐粒眼下一小片浓重的青色,她很辛苦。周忆南反锁了门,回来把音量关了,往唐粒身旁靠了靠,用肩膀托起她的头,免得睡扭了脖子。
体温隔着衣衫传递,唐粒的头发很洁净,散发出幽幽香气,像置身在清晨的玫瑰园。周忆南紧握的拳慢慢松开,待在她身旁其实很安心,像喝了一杯薄荷茶。
唐粒手边有杯饮料,上面贴了饮品店的标签:鲜榨雪梨汁。周忆南心跳和缓,那次在小洋楼吃饭,喝的是雪梨肉饼汤,唐粒很喜欢,还把里面的梨块捞出来吃,她喜欢吃梨子,他记住了。
不晓得为什么想记。周忆南偏过头,低眸看唐粒,她蹙着眉,翘着唇,脸鼓鼓的,像一只小熊,睡相乖乎乎。
大学时,唐粒好几件衣服上的图案是卡通熊,包饰也是各种小熊,奔跑时一跳一跳的。
电影后面讲了什么,周忆南完全没看,不由自主靠得更近些,看得也更清晰些。唐粒的眉毛根根分明,睫毛浓而密,呼吸的热气轻柔洒落,睡梦中,她忽然咂咂嘴,嗯了一声。
是气声,低如呢喃。周忆南眼眸深晦,心像初春的杨柳枝,荡了一下,没忍住,抬起手,摸了摸唐粒的发辫。
幽然的灯光忽明忽暗,照在两个人身上,像海面的星光浮波。周忆南恍若置身于夜航船,有浪潮晃过来,落过去,连累心潮也难平,他无从分辨这荡漾感的源起,本能觉得该走了,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随心头涌动的浪潮落下去。
泅渡于黑暗的海上,难辨东西,不知归处,未知带来危险,也带来期待,或许前方便是烈日破空。
再待一会儿,就一会儿。
电影结束,唐粒还没醒。周忆南心间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扩散,是很陌生又舒适的体验,他保持着坐姿不动,一手微微托着唐粒的后脑,后背渐渐有了热汗。
过了很久,唐粒眼睫轻颤,往上拱了拱,发顶蹭过周忆南的下颌,她就快醒了。周忆南拿过旁边的抱枕,垫在她头边,取代自己的肩膀,轻轻离开。
门锁嗒一声,关上了。唐粒换个姿势睡,梦里那温暖的感觉却不在了,她倏地醒来,睁开眼。
荧屏上,电影在回放,是静音。有同事来过?唐粒坐正了,揉了揉眼睛,盯着荧屏看了几秒钟,合上双眼,放任自己重温刚才的梦境,像吃完一颗秋月梨那样,享受唇齿间的回甘。
又梦见周忆南了。梦里是个大雪天,梅花枝头有鸟雀逗留,两人夜宿山野,坐在小屋里温酒,对酌两杯。不知不觉都有些醺然,头靠着头看窗外雪景,周忆南不时低头亲她发顶。
耳畔似乎还残留着温热的气息,如梦如烟。唐粒回味再三,指节攥得发麻,这个梦太真实了,但愿长醉不愿醒。
国庆节期间,唐粒被秦远山带去高峰论坛,秦岭闲极无聊,跟着三个养父学会了打麻将,下次小五再喊三缺一,他就能凑数了。
秦远山不再只让唐粒旁听会议,几个重要谈判都把她带上。钱自来问他是不是认可儿媳了,秦远山叹气,秦岭压根没和唐粒谈恋爱,那孩子脑子还没开窍。
钱自来错愕:“那你还这么重用小姑娘?”
秦远山笑称唐粒脑子活,学东西很快,是可造之材。钱自来当面称是,扭脸跟助理说温迪相貌平平,秦远山弄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养养眼,人之常情。
温迪跟江岸闲聊,自从有了唐粒,秦远山心情好多了,难怪别人都说,不管多大年纪的男人都喜欢小姑娘。江岸半开玩笑半认真:“我到了他的年纪,也只喜欢熟女,能谈心事,也能谈公事,多好。他和小姑娘还能有共同语言不成?”
温迪听过秦远山和唐粒的对话,无非家长里短,你的父亲我的儿子,谈来谈去都很无聊,她笑言秦远山并不需要一个能谈马尔克斯的话伴,他书柜里的大部头是装饰用的,她打赌秦远山没看过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