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始终你好(111)
花花坐在楼梯上洗脸,秦岭怔怔看它,唤道:“唐米立,过来。”
花花跑走了。秦岭耳边仿佛响起咔擦作响的破裂声,母亲头七那天,纽约大雪下了一夜,他去雪后湖面滑冰,那么厚的冰层,乍然裂开了一条长缝,呼呼灌进寒风和雪粒子。
恍恍惚惚间,空气如同雪雾将秦岭笼罩,他冷到极点,从酒柜里取下一瓶烈酒,坐到壁炉边。
不希望江岸告唐粒,拽着唐粒的手去结婚。婚后想对唐粒好,以为是报答她为他洗冤,报答她撑住公司,但解释不了对她的欲念,以及对周忆南的嫉恨。
父亲把唐粒召到身边当秘书,是看出儿子喜欢她吧,可是自己直到分居时才明确非她不可的心意,太迟了。
有过近水楼台,却没能捉住月亮。花花的眼睛又大又凶,真像她。真想她。懊悔吞噬了秦岭,多想留住她,留不住她。
接到医生电话时,唐粒身在香港,代表华夏集团和一家英国资本公司签署了十年期的全球国际医院项目合作伙伴协议。
医生说秦岭酗酒,导致胃疼到呕血休克,送医后被确诊胃穿孔,创面较大,将切除一部分胃,需要配偶或直系亲属签字。
老王、管家和阿成守在秦岭床头,唐粒狂奔而归,把后续事宜都交给助理。按工作计划,她还得在香港待上两天,把医院项目各个细节都聊透彻,但照看秦岭才是首要的。
秦岭胃穿孔面积大,腹腔感染,手术较为复杂,唐粒赶到医院时,医生在做术前准备工作。
秦岭很虚弱,唐粒俯身握住他的手:“别怕。”
唐粒指间仍然戴着婚戒,秦岭脸扭到一边:“前妻也能算直系亲属吗?我爷爷奶奶和外婆都在世,你不用来。”
唐粒鼻酸难忍,秦岭的祖辈在世,可她得来。医生说电话录音也可作为签字依据,她也非来不可。什么叫照看他,如何这时不在,那什么时候在?
手术是全麻,麻醉之前,唐粒又签了字。老张和老陈也都来了,四个人等在手术室外,唐粒全面停工,所有工作都交给任雪莉和几个助理。
深夜,秦岭被推出手术室,医生切除了他大半个胃,做了腹腔清洗,他身上接了几个管子,分别是监测和腹腔引流。
手术很成功,但术后观察不可小视。唐粒轻声问:“还疼吗?”
她义无反顾抛下工作来了。秦岭长睫低垂,声音低而淡:“我喊过疼吗?”
唐粒让三个养父回家休息,她和护工贴身照顾秦岭。秦岭的麻药作用还没完全过去,昏沉沉睡着了,唐粒坐在陪护床上看着点滴袋,护工让她眯会儿,可她哪里睡得着。
秦岭再次醒来,护工来倒尿袋,他才意识到被插了尿管,怀疑自己脸红了:“唐米立,你别管。”
唐粒呦呵一声:“谁还不会生病啊。”
明明是小夫妻,男的还这么放不开,脸皮也薄,护工连忙说:“我来倒,都归我倒。”
胃穿孔手术后得禁食几天,通过静脉输液补充营养。唐粒在特护病房住下了,跟护工换着睡,轮流看顾秦岭。
秦岭躺得无聊,唐粒给他擦脸,跟他说话,讲故事,也聊一聊纽约往事。
母亲、保姆和保镖构成的异国生涯很苦闷,母亲是很爱热闹的性子,但英语口语不好,街区华人也少,她很不喜欢,终日待在家里。
秦远山请的保姆和保镖是从国内跟去的,保镖接送秦岭上下学,秦岭结识了新伙伴。纽约处处新奇,可母亲不肯跟他好好学语言,她总想过两年就回国。
母亲在纽约待了两年多就去世了,秦岭留在美国,外婆从国内赶去,跟保姆和保镖一起陪秦岭生活。
秦岭读大学后,外婆去德国和大舅团聚。秦岭住校,生活毫无规律可言,不是在喝酒,就是在玩极限运动,或者喝了酒去玩极限运动。
至交路易斯飙车身亡后,秦岭不再碰赛车,夜以继日喝酒,大学毕业回国时,胃溃疡很严重了。他自认为以前的生活混乱透顶,不想多提:“跟我说说你吧。”
护工在睡觉,唐粒看看点滴,从中学起,她就没对人说过家庭情况了。周忆南帮她买安心裤那天,在海边吃烧烤时,提到母亲,她才简略地说了父母的死因。
唐父死于生产事故,母亲去讨要说法时,被人毒打,磕到头部,没出血,就没当回事,两天后一头栽倒,再没醒来。
秦岭心颤,他被周忆南摔到地上,唐粒立刻去扶他。他是下半身着地,但唐粒问过很多次,头晕吗,头疼吗,原来如此。
父母双亡后,爷爷奶奶抚养唐粒,但嫌她是女孩,不怎么喜欢她。外公外婆都很好,每季都省点钱给唐粒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