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艾何所依(54)
她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好心情一扫而光,她趴在桌子上埋着头忍不住哭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应该要这样长大,她永远都是排在最后被考虑的那个,她永远都是那个被严格要求的那个,而她的亲弟弟就算成绩一如既往的糟糕,只要他撒撒娇闹一闹,最后父母都会依着他,这是只属于他的特权,这么些年,她不都是这么过过来的吗,她早该习惯的。那时候,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陈艾北的脸,想起她那件粉色的阿迪达斯外套,她之前在商场看到过标价,足足是她这双鞋的三倍。她不容许自己想下去,她拉开桌前的抽屉,发现了那晚给亚舒芳看病的储存罐,里面的钱分毫未动。
她擦干了眼泪,继续做起题来。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他们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都彼此尽全力的在复习,互相插科打诨的时间几乎是没有了,有的是剩下默契地相视一笑,还有互补各自偏科的题目讲解。
如果真的有上天就注定好的缘分,如果大多数人都会相信一见钟情。
如果世事真有源源不断的因果。
如果世间充满的只是偶然,有些必然只是人为附上的标签,只是自我安慰的借口,抑或是自圆其说的理由。
如果梦境也和现实世界充满了各种不确定的联系。
女孩在阳光下的笑靥,永远鲜艳的百褶裙,回荡着笑声清脆如铃铛的庭院走廊。
伸出手去,看到她就在眼前,那般的明亮活泼,突然感到生活是如此的温暖,在错觉里,在逐渐模糊的身影里,竟使人难以判断这到底是该归功于女孩的明媚动人还是应该沉迷于夏日里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怀旧的古朴时光。
他又一次突然间醒来,醒来后心里却抑制不住的难过和空虚。他仿佛听到了关于女孩的一声缥缈的尖叫声,他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才一点钟,马上起床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天空里正大雨滂沱。
他的心里隐隐作痛起来,他望着楼下的雄光街,一切安然无恙,大雨冲刷净了路旁的灰尘,只有零散的行人三三两两。
他稍稍恢复了意识,明明是个不错的美梦,一觉醒来天地却转换了春秋。
蝶舞九天。他喃喃轻声念道,还好吗,如果你可以听得到。
他突然想起了桌上的那本新日历,他翻到了十月,看到了那个早已被标记好的日期,就是今天,居然就是今天。
如果不是他的疏忽,也许她还会在这个世界上依旧美好的活着,三年了,他时常还是会想起她,他原以为一切都会淡去,他欺骗了他自己。她的离世本不是他应该担负的责任,可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法律能制约着人们的基本行为,可是除此以外,还应该有良心道德这张网,时常会网住那些过于善良的人,让他们的心在岁月的更迭里也跟着翻滚着,煎熬着。他开始想着陈艾北。
顾淮西把窗户也索性完全打开,恰好雨下得小了,他就这样怔怔的看着楼下,他甚至期待能在此时看到她。他回忆着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像只受惊了的小鹿,躲在车的后面,一大袋子的东西洒落了一地,她不是第一时间恶狠狠去找当事人算账,反而可怜巴巴的看着这些地上的瓶瓶罐罐,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多么清新脱俗的女孩,像极了她。她和她有着相似之处,他第一眼就有着这般强烈的感觉。
她死于车祸,他再也没有见过她,他也不知道她的真名,他只知道她的游戏Id名字叫做蝶舞九天。
可是,就是在那一天,他无意间撞到了一个女生,当她从后视镜里露出半张脸的时候,他似乎找到了起死回生的蝶舞九天,那个明媚了他整个少年时光的女孩,那个他原以为就连影子都早已从地球上蒸发得无影无踪,梦境和现实的第一次完美的交叠,他开心的是,即便如此,他依然可以保持理智的分辨着,她是不是她,她是独一无二的陈艾北。
如果人与人之间存在着不可言说的亏欠。
如果人真的有来世和今生。
如果人可以和另一个人的相似进行绝妙的融合。
于是,他几乎是毫无道理可言的,第一眼起就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仿佛他在这三年里,背负了许久的愧疚不安,一下子可以选择了释然,就是因为她给了他一个“没关系”的微笑。
这不全是你的错,真的。
这一次,他要护她安好,再也不要出任何的差错。
“师傅,我想请问一下,这趟车经过雄关街吗?”陈艾北站在投币机前望着公交司机,期盼着他可以给一个让她安心的答案。
然而对方却沉默以对,脸上写满了厌烦和不屑,爱上不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