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落进风沙里(249)
这一下,用了十成的力,顷刻间,傅寻头破血流。
他眼前一暗,被彭深用力甩脱时,倚着身后的树gān闭了闭眼,直到缓过那阵头晕,再睁眼时,警铃大作。
以防突发情况,撤离方便,越野车并没有熄火。
彭深觑着空上了车,车门反锁,车窗关死。随即,加油门的引擎声轰然大作。越野车的车身抖动了数下,在险些熄火的刹那,前轮一滚,竟往前驶去。
电光火石的刹那,傅寻立刻明白了彭深的意图——他想把车开进沼泽地里。
曲一弦的绳索还扣在车头绞盘上!
一旦车头沉入沼泽,曲一弦不能及时解开绳索,就会被拖拽着,在数秒内被沼泽吞噬得一gān二净,直到窒息而死。
眼看着就要束手无策,傅寻余光扫到被彭深丢弃在地的铁楸,握起冲着驾驶座的车窗用力砸去。
彭深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招,以防熄火后功亏一篑,重新挂回一档。松离合,踩油门。
油门加得太猛,后桥本就移位两寸的越野车车身巨震,眼看着车轮碾过高地,车头继续往下即将插入沼泽地里。
傅寻徒手从碎裂的车窗里解了车门锁,反手拉开车门,屈肘锁住彭深的咽喉,猛得发力拖出车外。
彭深事先有了思想准备,被掼出车外前抬腿猛加油门。
顷刻间,引擎声大作,像有野shòu嘶吼般,车窗在摇晃中霹雳轻响。眼看着车速加快,即将一头扎进泥潭中。
忽的,从侧后方跃出一个湿漉的影子。
顾厌的声音打着寒噤,声音沙哑地嘶吼道:“彭深jiāo给我,你快去救人。”
傅寻一怔。
待发黑的眼前朦胧的印出顾厌的身影时,他极快地松手,弯腰从裤腿和高帮山地靴之间摸出一柄薄削的小刀,去切绳索。
——
与此同时,曲一弦见状,极快地松了系在腰间的绳索,近乎蛮力地绑在姜允腰上:“你听着,傅寻拉你时,你别动也别挣扎,快上岸了,借力出去。”
她转头看向下沉速度越来越快得那两棵枯树:“要是还有余力,帮忙解了他们的绳子。”
江允摇着头,呜呜地示意她撕下她嘴上的胶布。
曲一弦已经下陷得越来越快,她抬手,撕掉江允嘴上的胶布。
而岸上,傅寻已经看到曲一弦接下了身上唯一的绳索。
他拧眉,已经不知道从额头沁下的是血还是汗了,一滴一滴,顺着他的眉骨往下淌。
他抵在车头的背脊被绞盘延伸出的钢丝抵得生疼,攥住绳索的那只手手心磨得通红,不断有下沉的力量与他做着对抗。
——
绳索终于一寸寸割断。
他手腕一翻,在腕上急急绕了一圈,反身就往反方向拉。
淤泥深陷的力量就像有十余人坠在绳索的那头做着对抗,光是腕上力量不够,他巧劲一带,直接把绳子缠到腰上。
光靠他一个人,想从沼泽里拖出人来,不可能。
下沉的力量仍在不断继续下沉,绳索磨着他腰腹上的伤口,一点点缠紧,缴磨。
曲一弦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警告她:“你不准松手,江允要救,你也要救。”
——
浸在淤泥中的双腿冰凉,泥土像是有呼吸般,她能感觉到土壤在挪动,呼吸,一点一点吞没她。
淤泥压迫至胸口时,她渐渐开始呼吸困难。
头晕眼花之际,她紧握着的江允的手终于受外力的分隔,一寸寸分开。
她努力睁眼去看,影影憧憧间,似有无数人在沼泽池前穿梭往来。
她耳边,是傅寻的声音,一声一声,越来越远。
曲一弦的意识渐渐就模糊了。
她的身体仿佛被吞没了,冰凉地浸在湖底。
她好像看见了江沅,从雪山的金顶上走下来。这一次,她终于没有走远,她那身裙子飘在风中,她一如当年惊慌失措地抬手去压裙子。
风声过隙,她似也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不好意思地冲她耸肩笑笑。
“阿弦。”她在她面前蹲下身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她喉咙一阵发紧,像被铁片勒着,说不出话来。
江沅眸光怜悯慈悲地望着她,体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一直都在这里,没有离开过。你带着我的相机,拍了很多很多的雪山金顶,我都看见了。”
曲一弦摇头:“相机的电源去年坏了。”
她出声时,声音沙哑零碎:“我跑遍了西北所有的数码店,全都告诉我设备停产了,没有匹配的电池。”
“我知道我知道。”她轻声地安抚她:“打不开就打不开了吧。”
曲一弦的鼻尖一酸,眼眶红得发热,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我jiāo给阿姨的遗物里,只偷偷藏下了它,不能连它也真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