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母亲忌日，她特意回来拜访。

家里长辈都还是习惯土葬，唯有叶蕙之母亲，葬在了市里的墓地，位置是叶蕙之当时花了家里所有的钱置办的，因为这个，外婆家的三个舅舅还来闹过，说简直浪费钱。

但是叶蕙之提出把母亲葬回老家祠堂的时候，他们又齐齐的拒绝。

老一辈的思想还有就是，嫁出去了的人，就不能再回去了。

于是离了婚的母亲就成了没有“根”的人，没有了婆家，娘家也回不去。

叶蕙之在墓地呆了一上午，席地而坐，跟母亲说了好久的话，下午，她去了外婆家，提了水果跟礼包。

因为今天不仅是母亲的忌日，还是她所谓外婆的生日。

外婆家里人很齐，但是没有人请她，叶蕙之不请自来，大家都好面子，面上当然都是客套的寒暄，但是还没等吃饭呢，话题就又扯到了钱的身上。

“惠之啊，外婆病是好不了了，但是总不能不治啊，以前你妈妈每个月给的钱是最多的，现在你妈妈不在了，你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是养这么大，也工作那么久了，是不是每个月也要给点钱给外婆？”

说话的是二舅舅，精瘦精瘦的，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烟，话说得跟玩笑话似的，但细听，要多真有多真。

叶蕙之坐在外婆边上，胃癌晚期，年纪太大，确实已经错过最好的治疗时间跟阶段，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叶蕙之垂眸片刻之后，抬起眼，笑了，“外婆治不好，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惠之啊，你说什么呢？不想给就不给，我们也不逼你，不用说这些，对吧。”

“外婆外公，虽然今天是外婆生日，但是我还是想给妈妈说句公道话。”她忽的站起，鹤立在众人之中，面色严肃正经，眸里暗隐着悲痛，“你们谁记得，今天除了是外婆生日，还是我妈妈的忌日，当年那场车祸，事后对方给的赔偿款以及我妈妈高利贷给外婆借的治病钱，不都是给舅舅你们买了房买了车吗？”

叶蕙之忍了忍眼眶中的热意，“我妈妈最不受宠，但是当时她照顾的最多，出的钱也最多，高利贷，你们敢借吗？”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肮脏事被叶蕙之明晃晃晾出来的时候，羞耻心还是会有的，大家面上都有点挂不住。

“惠之，今天外婆生日！胡说什么呢？”

外婆早已经哭了，“我都是要死的人了，别浪费钱在我身上了，造孽造孽！”

叶蕙之吸了吸鼻子，对啊，她是个冷血的人，她早就看清他们所有人的嘴脸了，所谓的嗜血馒头，啃得不就是她母亲的那个带血馒头吗？

“确实是胡说了，还有事，饭我就不吃了。”叶蕙之从进来就没放下过自己的包，她偏头看了眼泪眼婆娑的外婆，“外婆，生日快乐。”

第27章

叶蕙之行李箱都没带，只带了个背包，夜已经很凉了，她打车去了镇上姨妈家。

镇上夜晚并不算热闹，街上的店铺大多数都已经关门了，车子直到镇里，下了车，有人清脆的喊了她一声“表姐”。

心情低落了一路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叶蕙之脸上总算是回缓过来有了表情，她嘴角上扬，背好包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挥了挥手。

“小辉，这边！”

小辉是姨妈的儿子，如今已上高中。

小辉骑着电自行车来的，呼呼的开过来，在她身边停下，“老早我妈就赶我出来接你了，好冷，快上车。”

叶蕙之一屁股坐上去，“你不是住校？”

“这学期没住了，反正不远，我妈让我回来吃住，平时还能帮他们一把。”

外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姨妈一向都是向着叶蕙之母亲的，母亲死了之后，她也很少跟外婆他们再有往来。

今天外婆生日她也没去。

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姨妈恐怕是最疼她的了。

即使她不是母亲亲生的女儿。

母亲不孕，当初为了稳固跟父亲的婚姻，抱养了叶蕙之，原以为能够维持家庭和睦，没想到仍是没挨过离婚的命运。在父亲眼里，不能生育的母亲，是原罪。

收养叶蕙之是母亲坚持的，父亲一开始就是反对，尝试过接受，但最终还是没能敌过自己内心的不爽，说服不了自己，只能离婚。

小时候不理解，长大之后，叶蕙之看透很多，父亲不喜欢她也是能够理解的，她不能因为自己没得到父爱所以就怨恨他。

当然，叶蕙之有一段时间特别的怨恨父亲，年少时候的敏感叛逆达到顶峰的时候，她甚至连母亲也暗暗埋怨过。

埋怨有过，但叶蕙之还是最爱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