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48)
简然这回想也没想:“如果我要选的话,第一应该是选男人吧……其次是女人,毕竟这两个人都有能力嘛。”
简舒倒是想的时间比他姐姐久了一些:“夏哥……您这些问题的关键是在于赋予所选对象的属性吧。”
“对,我第三个问题还没说出来呢。”夏濯挑挑眉,“但无论是选择伙伴还是选择下注的对象,大家都会选择更加可靠或者是更有能耐的一方。而在这两个问题里,孩子和老人其实只是指代了那些很弱容易被淘汰的人。当粮食不多的时候,他们所要淘汰的自然也是抵抗力太弱不容易活的一类人——正在发育而对食物需求量很大的孩子们。”
关渝舟听到这里微微变了个姿势。他熟练地将本子翻到方才折起一角的那页,露出了一段潦草的会议记录。
这段会议记录夹在所有纸张中间靠前的位置,应是闹饥荒已经有了些时日,内容里不仅挨家挨户报出了剩下粮食的存储量,同样在记录底端还有一条标红的字迹:孩子还能再有,争取渡过难关。
“大致看了一遍。”关渝舟将本子递给夏濯,“和你说的一样,他们最早选择放弃的是孩子。而在会议中,村民商讨过很多种方法,第一批人将家里年纪最小的孩子带出村杀掉埋了,减少了家中吃饭的人口数。”
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
在这一天大人允许孩子拿上喜欢的玩具,说是要领他们出去找东西吃,带他们出去玩。他们天亮离开,天黑归来,次次只剩下一个双眼通红的大人。
有时候家里的另外一个孩子会问大人:弟弟玩累了吗,你为什么背着弟弟呀。
那段日子里,大人们经常受到惊吓,却又应证了老太太昨日叹的那句“无可奈何”——他们是为了生存才背负起骂名。
有一天,一批身强体壮的人终于忍受不了在村子里啃树皮吃草叶果腹的日子,他们上了一季才会往来一趟的公车,决定离开村子出去找粮食运回来。在那种日子里,不光是这个村子闹灾,周边许多村落都无法吃饱穿暖,他们这次出行可谓是纯属摸黑,半点灯亮都看不见。
而奇怪的事情就是在这一天发生了。
公车是赶着夜路上山的,司机是一位枯瘦的老人。
进入村子后,他有些恍惚,嘴里一直念叨着奇怪的词句,像是神志不太清醒。
村里人觉着他许是累了,端来水替他解渴,却惊动了司机,对方大叫着要离开这里,再也不会来了。
这话一说,很多还念着家不愿离开的年轻人也犹犹豫豫上了车,其实说白了就是被赶上趟的。
纸上记下了当日离开人的姓名,下角提到了每家每户都离开了一名壮年男人,村子里基本上只剩下一群女人和孩子。而离开的这群人就承载着希望,冲着站在坡上眺望的妻子挥挥手,承诺回来时一定带着满袋粮食,让摊饼香味从山顶蔓延到山脚下去。
然而,这辆清晨离开的车,却在傍晚时折返了。
半夜时分,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天际,挨家挨户点亮了灯。一位正坐在院子中过滤污水的妇女眺望,见车停在了车站前,大灯照亮了车前的十米路。她有些纳闷,敲响了隔壁家的门,两个女人踏上干涸的路,走到了车站,却看车上空无一人,车架和座位上像是被铺了一层暗红的颜料,老远就散发出浓郁的腥甜。
车上的人呢?为什么车折返了?车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的话……那是谁开的车?
第20章 失落的荒村(二十)
夏濯看到这里,终于把先前拧成结想不通的地方给想通了。
关渝舟抬手指着夏濯翻到的这段记录,说:“那些被杀掉的孩子会留下报复,直到将带自己出村杀害的大人杀死才会转世投胎。”
然而那时多逢干旱,烈阳高照,小鬼没有藏身之地,只能躲在隧道中。然而七日又七日,它们逐渐忘记了复仇目标,被饥饿所折磨着。最终,一辆载满人的车缓缓驶过,它们毫不犹豫,扑了上去。
而夏濯两人在来时经过隧道,一路的颠簸多半是车轱辘碾在了尸骨或者是行囊上,才会比行驶在外头敞亮的路更晃悠。
“呜哇……”简然被缝隙中穿过的风激得一抖:“所以那辆车在驶过隧道的时候,里头的小鬼就上了车?然后就……”
她说到这儿,又有一处想不明白:“可在这期间不也有人出村去埋掉自己的孩子吗?为什么他们还能平安回来?”
“这挺好想啊,”夏濯看她一眼,“不是说自家活着的孩子能看见被带出去的弟弟妹妹趴在大人身上吗?当这些人回来时,他们杀掉的孩子就会伏在身上,一路同行。大人看不见隧道里的小鬼和自己背上的孩子,可是小鬼和他背上的孩子能互相看见,于是在大人过隧道的时候,小鬼就和孩子开始对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