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27)
他看夏濯手一直搭在胃部,轻声问:“还想吐吗?”
“你忽然好温柔啊,关同学。”夏濯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嘴角弯起一点弧度。
果然比起别人触碰自己,主动去碰别人的话情况会好一些。他捻了捻指尖,呼出一口浊气:“现在不想了。”
现在不想也就是之前的确难受,关渝舟抿唇道:“抱歉。”
这一句道歉倒把夏濯给逗笑了,他笑嘻嘻地腾出一只手扯了扯关渝舟的衣袖:“是我主动的,你道什么歉啊。再说了,我碰你你还不高兴了?”
关渝舟没有再说话,两人之间再一次陷入沉默。
撩拨的话没人接,夏濯也没觉得尴尬。他听着耳边滴滴嗒嗒的雨声,打了个哈欠又闭上了眼。
谁知这回一闭眼还真靠着身后的木板睡着了,不知是不是天亮着周围还有杂音的原因,他没有梦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等关渝舟再喊醒他时间已经过去近一个小时。
他闭眼前关渝舟站在哪里,睁眼后关渝舟依旧在哪里,像是在这段时间里压根没有坐下去歇息过。
不过夏濯没有特地去问,他看见不远处姐弟俩两手空空地跑了回来。
这个梦境特殊,本来就说明了村里饥荒,能吃的基本全都让村里人吃了个一干二净,所以若是真让他们找到了什么才会令人疑惑。不过比起离开前,他们此时动作略急,神色也稍见慌张。
夏濯还以为是路上遇到了脏东西,有些纳闷地向他们不见一物的后方看了一眼。
还不等开口询问,婴儿肥就扶着膝盖,粗喘着抬手指了指西北的山头:“我们……我们好像找到坟地了!”
据他们描述,坟地建在山坡上,因为周围树木遮掩太多,又因下雨天泥土下滑不断,所以在山脚下根本看不出来。
去的路上婴儿肥脸色有些难看,说起话来断断续续:“说是坟地,也只是我和我弟的一个猜测……但是……”
关渝舟问:“但是什么?”
婴儿肥脸皱成一团:“但是觉得比普通的坟地还要吓人……哎呀我也有点说不上来,就比平时见到的墓地要奇怪一些……不,不是一些,是很多些……”
关渝舟打断道:“带我去看看。”
由于地势的原因,山上的雾比田野间的更浓,黏着在树干和枝叶上将整片林子都装点得发白。
姐弟俩记不清前一次走的具体哪条路,只记得了大致的方向。
关渝舟走在夏濯前面开路,每一步都能将脚底的泥土向下踩去一二厘米。
空气中飘散着腐朽的气味,一部分树已经发黑,过多的积水将根部泡到发软,终日不见阳光导致它们无法再继续生长。
两手能握住的小树上树皮已经被撕了干净,坑坑洼洼的蚂蚁洞暴露在视野中,其中也就只剩下一滩混在一起令人作呕的蚊虫尸体。
这条泥泞向上的路没有经过开采,但也有人来过的痕迹。人手能够到的地方不留片叶,就连地上的杂草也不剩一根,明明是适合菌菇生长的环境,可脚下只有脏兮兮的泥水和无法果腹的碎石块。
夏濯喘着粗气:“你俩怎么会想来这种地方找东西吃啊,毛都被拔到不剩了。”
婴儿肥说:“因为之前我闻到了食物的味道……就在这个山坡上。”
“哦……”夏濯应了一声,眼前又开始发黑了。他停下来扶着树喘了口气,却不料刚放松一点,那棵树竟然被他推得朝一旁歪了歪。
他收回手,一边抹脸一边问:“还有多久才到啊?”
关渝舟气都不带喘一下地回头看他:“我背你?”
夏濯连忙摇头:“别别别,要是吐你肩上就不好了。”
婴儿肥开始左右嗅空气:“马上,应该就在这附——”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琐碎的声响和一声闷哼。姐弟俩一同回首,却见夏濯身体正朝后仰去,而关渝舟伸出的手离他还有半米远。
婴儿肥惊呼一声:“快护头啊!”
这坡上到处都是树根和埋在土里的石头,谁知道要是滚下去了会磕到哪里。
夏濯也不知道怎么摇头摇两下就飘了,等眼前的黑云散去后,他身体已经不受控地向后翻去。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抱脑袋还是该努力握上关渝舟伸来的手,不过在他考虑的短短一瞬内,人已经一屁股坐在了泥里,并且还咕噜朝下滚了两圈。
更让姐弟俩惊了的是关渝舟的举动。
在看见夏濯摔下去的同时,关渝舟已经扑了过去,脚下的泥水迸溅,激起的水花几乎有半人高。
就在关渝舟即将抓住夏濯的衣服时,夏濯却伸手往地上一扒,稳稳停住了。
前者呼吸一窒,快速脱下外套给他擦了擦脸:“站得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