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269)
他听过关渝舟脚步声无数次,已经熟悉到能分辨出与旁人身上细枝末节的不同。
他在两秒内快速做了决定,脚跟一旋转过身去,手电筒打在了一副面具上。
蜡烛上的棉芯在潮湿的环境下滋滋作响,忽明忽暗的光线将他隐匿在金属下的两只眼睛照得晦明不定。
除了一截烛台,他别在身后的左手握了一把染血的刀,新鲜的血珠垂过膝弯,无声地落地。
“您怎么在这里?是半夜睡不着觉,下来散散心吗?”
沉闷的声音带了点冷意,正巧一阵风从背后刮来,将夏濯后脑上的一撮头发吹得直往上翘,下方遮着的一小块头皮顿时凉得一麻,寒气直往身体里钻,令他浑身都打了个哆嗦。
夏濯没有说话,嘴角向下压着,并不开口。
他和关渝舟的计划不会出错,顾问不应当这个时候会来庭院。
除非有人在这期间,推开了锁链下的那扇门,把指针给调了回去。
可是……关渝舟为什么不见了?
在他一动不动思考间,顾问已经朝他迈出一步。那把刀原本藏在黑暗中,可距离更拉进后,便在手电筒的光线下反射出一抹蓝光。
顾问还揣着假惺惺的友善,进一步问他:“夜晚风大,需要我送您回房间吗?”
虽然不知道刀上的血是谁的,但要真让他送,估计就成为今晚第二个刀下亡魂了。
“不用。”夏濯冷冽拒绝,口气不容置疑。
顾问没有点头,也未摇头。
他静静注视着夏濯,直到烛焰被攀在烛芯四周的水浇灭,他猛地挥出了左手!
血随着他的力道甩在夏濯脸上,其中一滴甚至进了他的眼睛,顿时引起一阵刺痛。夏濯却忍住了闭眼的条件反射,咬紧牙关几乎同一时间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面具被挑飞了。
刀脱了手,插入了土壤里化为一滩黑水。
雾气散开,顾问不见了,面具代替了刀的位置,一半镶在地下。
熟悉又急促的脚步响起,夏濯被用力抱进怀中,这才脱了力气,心脏跳得差点冲出胸腔。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他真的要死在刀下了。
“你刚刚跑到哪里去了!?”
关渝舟气息不稳,抓着他的力气像是要把他揉碎,身上的湿气还没散去。
他深呼吸好几个来回,勉强收拾好情绪,在扳过夏濯的下巴看见他脸上的血时一愣,不说话了。
“我没跑啊,我一步都没动过,你真冤枉我。”夏濯伸手拍了拍他紧紧环在自己腰上差点把他隔夜饭给挤出来的手臂,却被手心下一片湿黏又温热的触感吓了一跳。
关渝舟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血不知流了多久,绷带直至整个手面都是红的。
“卧槽,你胳膊怎么又开口了啊!”夏濯本来还想撒个娇哭一哭,现在压根没了那心情,缓了没两秒的心脏再次超负荷,连忙要脱衣服往他胳膊上裹。
关渝舟却攥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往树上一抵,张嘴啃咬上去。
“你干嘛……你流了好多血!”
夏濯偏过头不让他亲,关渝舟就强行掐着他的下巴,舌头挑开齿缝,刚钻进去,就被狠狠咬了一口。
夏濯这一口下了狠心,他急关渝舟的伤势。可疼痛却让关渝舟发了疯一样,非但没有停下,还变本加厉地钳住了他的一双手摁在头顶,架势宛如强 暴。
夏濯心里叹息,想着要不就任他咬一会儿,但合眼前却见一个小小的人影正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
“唔……唔!”夏濯使劲儿推了一把人。
你妈的关渝舟!给老子撒开!鬼就在你背后!
血腥味在舌尖扩开,总算让关渝舟冷静了一点。
夏濯咬破的是自己的嘴唇,他吮上去,舌尖慢慢地磨,把所有渗出来的血液全都卷进嘴里。
徐梦之踩上挖出来的小盒子,踩过写了愿望的纸条,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关渝舟松开捏着夏濯下巴的手,用力擦他脸上的血渍,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滚”。
他眸中红光点点,克制不住的杀念顷刻间奔腾而出,似乎连同身后的树干也窸窸窣窣地抖动起来。
夏濯眼睁睁看着徐梦之缩回手腕,头颅一垂,消失在原地。
再一眨眼,男人眼里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夏濯心生诧异,但未深究,推在关渝舟胸前的手绕去后背,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
关渝舟停顿两秒,又低头吻上来,细细啄着他的伤口,含着唇瓣低声道歉:“对不起,不该和你发脾气。只是我绕了一圈,哪里都找不到你。”
总算是用平常的语气说话了,甚至有隐隐讨好或委屈的意味在里面。夏濯松了口气,埋怨他:“你找我一圈,结果我没什么事,你倒是弄得这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