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195)

作者:祁十二

黑色的夜幕被光撕开一道口子,他总算意识昏沉下去,期间还做了个短暂的梦。

他梦到自己从床上摸下来凑到书房门口,推开了那扇门,看见里面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正交叠着“打架”。

他都没注意到两人脱没脱衣服,只注意到他们齐刷刷地朝自己的方向看来,上下两张脸脸忽然一融,变成了没五官的秋应华和发病时满是血与抓痕的秋应华。

两个秋应华同时用那种空灵到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问他:[我没告诉过哥哥,我们是一对吗?]

夏濯没听到梦里的自己说话,但是视线左右一晃——他摇了头。

秋应华说:[哥哥骗人。]

夏濯依旧摇头。

秋应华说:[睡觉前明明告诉过哥哥了,哥哥骗人。]

夏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上了一个结实熟悉的胸膛。

他扭过头,关渝舟正抱着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柔情蜜意。

来不及产生害羞或者激动等情绪,那张熟悉的脸摇身一变,将两个秋应华的脸左右对半一分,小脑袋拖在高大挺拔的身体上,诡异又滑稽。

他眼睁睁盯着近在咫尺的这颗头滚下来,撞上了他的肩,和球一样咕噜噜抵到门上,将原本偷窥用的一条缝“吱呀”一声拉扯更大。

三个秋应华同时动了嘴。

[把我吃了吧,把我吃下去吧。再吐出来,从肚子里吐出来。]

夏濯闻到浓重的腥味,反着胃猛然惊醒。

天已大亮,面前没有秋应华,也没有头,只有关渝舟站在窗后面无表情地朝楼下望。

他虚虚地抹了把脸上的汗,觉得自己魔楞了。这个梦要素太多了点,他一时消化不过来。

“夏先生……您醒啦?”覃念嗓子还有点哑,但并不严重,也能听得出他特地放轻了声音。他将提前准备好的饼干和水推过去,不自在地低了低眼睫,“我和关先生已经、已经吃过了。”

睡眠不足的后遗症在夏濯身上展示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一爬起来就太阳穴酸胀着突突乱跳。反观同样两个也没睡上多久的人却不知什么时候就起了床,还个个面上没有疲色,搞得好像他已经是个老年人一样。

关渝舟从窗外收回视线,回过头来看他脸色欠佳,温声问了句怎么了。

夏濯喝水润润嗓子,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做了个噩梦而已,常事了。”

“梦到什么?”

夏濯哪能说是惦记了一晚覃念和小黑的事,瞎话张口就来,“梦到你穿婚纱跳鸭子舞还撑破了裙子,吓死我了,我腿到现在都是软的。”

腿软他可没骗人,昨天硬是没敢乱动,模模糊糊就失去意识了,刚刚爬起来时膝盖还在发酸。

关渝舟:“……”

他这时可不信夏濯的这张嘴。

夏濯也不想再继续让他追问,一边往嘴里塞饼干一边同样朝窗外望,“你在看什么?看早晨森林的风景?”

关渝舟朝后退了半步,给他挪出一点空间。

他没有直接回答,因为夏濯刚凑过来就看见院子里站着正四处翻东西的几个人了。

三人模样都有些眼熟,夏濯记得昨天离开学校时途经旧教室,还和其中的一位对过一次眼。

他们看上去动作幅度很大,像在焦躁,嘴里还骂骂咧咧着什么。有个白卫衣的年轻人抬头不经意地看了过来,立马伸手指向窗户,“嘿,他们在上面!”

大门被拉开,三人陆续消失在视野中,看来是已经往上来了。

夏濯见来者不善,“这是冲着咱们来的?”

“或许是。”关渝舟没什么危机感,开了半个玩笑:“看来是孟宛他们甩来的锅开始生效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紧闭的卧房门被敲得几欲坍塌。

夏濯正想问要不要从窗户翻出去,反正二楼也不高,让这三傻子在这里敲一上午好了,他不想和这种人打交道,费神又费力。结果关渝舟早一步已经迈过去,伸手将锁打开,并且还很客气地主动开了个门。

白卫衣带着头,快速又隐晦地打量了关渝舟一眼,又看了看事不关己还在慢条斯理啃早餐的夏濯,最后将视线搁在床尾处低着脑袋摆弄镜子的覃念身上,“我说怎么一夜没瞧着你们,原来是躲到这里来了!”

关渝舟半身挡在门前,手也没从门把上放开,淡声问:“有事?”

白卫衣上来就直击主题,什么客套话都省了,“那塑料玩意是你们放进教室的吧,我们兄弟死了一个,你们说这事怎么办吧!”

夏濯差点听笑了,一开始在镇长家时这群人站得离彼此要多远就有多远,现在两天下来就兄弟兄弟的叫上了?怕是打着替“朋友”报仇雪恨的名头抱团来敲诈勒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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