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14)

作者:祁十二

啪嗒、啪嗒……

短小的五指几乎和掌心混作一团,一点点绕到了床边。小鬼像是侧着身子在用同一边的手脚走路,关渝舟透过被子的掩护,看清了它正歪着身体,脑袋却转了九十度向床看来的模样。

好巧不巧,这正是车上他们“偶遇”的那位。

既然多次出现,看来它就是这次梦境的关键角色之一了。

怀里的夏濯很安分,并未在这种危机时刻发出半分声响,只是那微凉的身子抖得厉害,让他一直皱起的眉没有任何松开的迹象。

地上的手印越来越密集,溅起的水声也逐渐清晰,紧接着,两人头顶传来了砰砰声响。

它从地上爬上了床,正在他们的头上不停地走动着,来来回回不断重复着路线。

床板的缝隙间流下缕缕鲜血,一时间分不清是它从别处沾来的还是它本身就受了伤。

[在哪里……在哪里……]

小鬼有些急躁地按着床板,一个用力直接将床板砸出了一个窟窿。惨白的小手贴着关渝舟的脸颊而过,扯下了他鬓边一跟头发。

在找什么?关渝舟皱了皱眉,是在找他和夏濯吗?

[我找不到了……弄丢了……弄丢的话,姐姐会不高兴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抓起手旁散下的几张照片,找到其中最大的那张全家福。

既然这照片就是在这间房子里拍摄的,位置也该能与房间相互匹配起来。他透过缝隙,冷静地将照片摆好方向,其中那个被女人握在手里的拨浪鼓瞬间被一圈红光围绕起来,将他的眼角到眉梢都镀上一层颜色。

关渝舟毫不质疑,撕开了照片。

纸屑从指缝中脱落,竟是同时在不远处传来当啷的坠地声响。头顶的倒行声戛然而止,那小鼓不停地旋转着,清脆而又有节奏,伴着小孩子独有的咯咯笑声一同响起,引人耳边响起阵阵嗡鸣。

这声音持续不过半分钟,它便口齿不清、念诗一般在“哒哒”不断的节拍中唱起了童谣:

半夜醒来摸堂屋。

阿爹抽大烟,阿娘把泪抹。

看阿爹说饿,看阿娘说冷。

爹爹说,带你出去荡秋千。

阿娘说,带你出去摘野果。

我有一个好爹爹,我有一个好阿娘。

阿爹带我荡秋千,阿娘带我摘野果。

我从隧道走出去,荡秋千,一荡荡上电线杆。

摘野果,一摘摘进沟沟里,再也没回来……

整首歌唱得磕磕绊绊,因它还处于咿呀学语的年纪,显得有些难以辨识。当最后一个“来”字结束时,小鼓声也消停了,关渝舟手腕的光表亮起一道光,显示两点积分实时到账。

【获取梦境碎片*1。】

他收回视线,重新打开了手电筒。墙上的纸窗户并没有被撕碎,锁也依旧从内拴着,上面只留下的几个小指粗的窟窿眼。

除了留在他发梢的那点血迹以外,地上蔓开的血水也全都无影无踪,独留下一个破了洞的拨浪鼓,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海市蜃楼。

一直闷不出声的夏濯倒是因这一束光而有了回应,他一直紧闭的眼睁开,不料从地上爬起的幅度太大,后脑勺嘭一声撞上了头顶的木板,喉咙里顿时发出轻微的闷哼。

“唔。”

关渝舟伸手将拨浪鼓从地上捡起,看夏濯皱着脸的样子哭笑不得地安抚道:“它走了,不要慌。”

夏濯直对着灯,看着近在咫尺的关渝舟,没有回应他的话,只夺了光源一咕噜滚了出去,“哇”一声吐出来的东西在手电筒的光照下熠熠生辉。

事实上关渝舟真的多心了,夏濯不慌,也根本不在意脑袋上多点痛,他只是单纯的忍得太久,加上酥麻感顺着头皮席卷全身,着实想吐。

这不到二十四小时倒是折腾地吐了三次,胃再怎么强也受不住,更何况他本来就病恹恹的,身上一虚直接要倒下去。

关渝舟回过神,连忙伸手把他从地上用被子捞起来放回床上。

夏濯撑着最后一丝劲儿抱紧了手电筒,就像抱住了传家宝,没了刚才那种压抑的感觉后,他又叨叨地开了口:“还好没吐在被子上,不然还得赔她们一条。”

关渝舟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说的是这个,憋了半天才想出接什么话:“吐在地上也是要打扫的。”

夏濯胃里烧的难受,这一躺平酸水又往外漾,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看着关渝舟把地上用来当坐垫的纸壳丢到了秽物上,可惜道:“好不容易吃了点东西,这一下又给吐没了。”

关渝舟闻言,手插进口袋里,闷在里头的塑料包装发出细碎声响。

夏濯一听这动静虚虚地摆摆手:“别给我了,剩下那点饼干渣还不够我塞牙缝的,而且我现在不想吃东西了,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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