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交流的结果基本上都是白依依大感震惊，不为别的，单纯因为她没听懂。

她觉得，自己和一位把逻辑学著作当课外读物看的同学，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共同语言。

白依依头一次学会了用语气词敷衍别人说出的大长段，也不好说是不是可喜可贺。

但是一旦脑电波对上的时候，还是偶尔能够做出互相理解的谈话的。

就比如今天白依依因为疑惑于到底为什么很久都没再梦到相同的梦境的时候，本着“多一个人烦恼我的烦恼就能减少一分”的心理，白依依委婉地跟对方说明了“假如一件困扰自己很久的事，突然就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无踪了，说明了什么”，男生也给出了他的问答。

“那就说明，那不是什么大事。”男生随意的一句话，让白依依一头雾水，再三追问下，男生也只能认真地跟她解释。

“如果那件事绝对重要的话，你不会轻易忘记的。哪怕这一刻忘了需要去解决它，也会在下一个当口被提醒。一个在回忆里翻篇的东西，它就是不重要的。”

解释过后白依依更懵了。

除去这个外，在两个人正常交流的间隙，白依依也问过一些别的问题。

比如，应该做的，和想要做的，哪一个更重要，男生的回答是“看你完不成那个应该做的事情的后果。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范围的话，先做手头上紧要的。但我的建议是，先做想要做的那个。”

“因为一旦你将你最想要做的事排到了后面，想着我先兜个圈子再回来，你就会发现，弯路会变成九曲十八弯。想要做的那件事，想要完成它就会越发变得遥遥无期，以至于再也完不成了。”

“这才是‘选择’的真正意义，选择了这一个，就要做好百分百放弃另一个的准备。因为，事实嘛，选择的这个是否能到手不好说，抛弃的那个基本上是回不来了。”

“都说人生有无数次重启的机会，可是生命的长度是有限的，每次能够纠集起的做出选择的资源也是有限的。

也许这一次的失败后你就再也拿不到下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或者更糟糕一点，明天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也未必不可能。”

“每一次选择，都称得上是生命的恩赐，或者说考验。因为这是一个需要付出代价的游戏，搞不好就迎来惩罚，还是一般人支付不起的那种。”

白依依在懵逼中受到了灵魂洗礼，情不自禁地想要给对方鼓个掌。

实际上，男生可以说是解释了她一直以来都搞不清楚的一个问题。假如外界要求的自我和自我本身想要成长的形状相差甚远，是应着外面的模具生长，还是干干脆脆地野生。

白依依很久以来，都是坚信，鱼和熊掌是可以兼得的。

她既可以让父母满意，也可以让自己活出精彩，而且是以她自己想要的方式；

甚至于她可以让老师满意、让好友满意，让全社会满意。从记事的时候起，白依依对“职业”的理解都是尽力能够满足社会要求的人，越被塑造，越能够在别人眼中具有价值。

这也是具有价值的唯一方式。至于让自己满意，那跟价值无关，而是一种内在的自我满足感。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白依依就把实现自我和实现别人眼中的自我割裂开来，放在了天平的两端。

跟短时间内权衡出重量的狠人不同，白依依无法下那么狠的手，她的天平一直在左右摇摆，始终没有哪一端能够彻彻底底地压倒对方，成为她下一阶段的人生目标。就这样吊着，飘忽着，她也就这样找不到目标，浑浑噩噩地活着。

这日子能混一天是一天是吧，因为这样就不必做出选择了。

但是她这样卡在中间的状态并不能持久，那个有着玻璃墙壁的花园，正是象征了她不愿出去面对选择的内心，她其实一直看得到外面的世界，也拥有着穿过墙壁走出去的能力。

她知道自己该去选择，拖得越晚，外面呼啸的风雨只会摧折这个小屋。

她现在还看不清放弃另一个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但她会去慢慢看见的。

看见，选择，并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这样的要求，对于现在的白依依来说，是不是过高了呢？

如果真的按照男生所说，选择一端就有可能彻底失去得到另一端的机会，白依依有些后怕。她倒是突然有点庆幸于自己的优柔寡断了。

受到了感召的白依依十分诚恳地跟男生请求，说平时到底看的些什么书，可不可以分享给她。

男生当即很是大方地直接给白依依列了一个长长的书单。几天后，白依依恶补知识的计划宣告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