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是草原上最难熬的季节了，要是没有足够的粮食，牲畜活不下去，人也活不下去了。

胡云峰一直在草原上游荡，想找回被惊失散的马和羊，也想看看能不能够遇到大周或者大虞的商人。

他手里还有祖辈们留下来的一些宝石和金疙瘩，以前是想着等到小云朵长大了，给她打上一支纯金的匕首，让她带着出嫁的。

草原上的姑娘，出嫁的时候都得有这么一支匕首。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卖掉一些，以便换到过冬的粮食。

可这几年，大周大辽大虞局势紧张，他跑了半个月，竟然连一个商人都没找到。

狠下心来才决定换掉小云朵的东西，结果没想到连换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再找不到换粮食的商人，他们一家只怕就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第333章 小云朵离开家的最后一天

罗冬香让胡云峰坐着歇会儿：“油茶我已经煮好了，你先喝点儿，我去割点儿肉，做个手把肉。”

胡云峰听到这个更愧疚了。

他们本来说是要把肉留着过冬的，因为他们家只找回来两匹马和三只羊。

数量不多，都得好好养着，养到明年春天，看看能不能怀上崽儿，或者用大羊去换几只羊崽子，才能够熬过明年。

要是今年冬天就把羊给吃了，就算熬过了这个冬天，春天两手空空，也熬不过下一年了。

他们手头剩下的这点儿肉，还是之前留下来的，说好了为了挨冬用的。

现在罗冬香说她去割点儿肉，就意味着家里一丁点儿别的粮食都没有了……

但凡有别的办法，罗冬香都不会去动他们原本就不够的冬储肉。

胡云峰感到深深的无力，但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晚上，罗冬香的手把肉煮好了，胡老爷子跟胡老太也都回来了。

胡老爷子满脸的风霜，鬓角跟胡子都是花白的。

见到孙儿孙女很是高兴：“快来看看，爷爷今天给你们带什么好吃的了！”

石头跟云朵赶忙跑过来，睁大眼睛往爷爷怀里看。

老爷子从怀里掏出两个青稞粑粑，一人一个分了下去：“看，是青稞粑粑！”

青稞是草原上为数不多的主食，可以就着油茶吃。

不过胡云峰家里的青稞粑粑早就已经吃完了。

两个孩子拿着青稞粑粑十分高兴，要给阿爹阿娘分，但是胡云峰跟罗冬香都不肯要，让他们自己吃。

两个孩子围着火炉吃油茶跟青稞粑粑去了。

老人们看到今天的饭菜，心里便明白了大半。

胡老爷子问胡云峰：“今天也没找到卖粮食的中原商人？”

胡云峰摇摇头：“没有，听他们说前年还能找到，去年其实就已经很少看到大周跟大虞的商人了……都是打仗闹的，现在大家都不敢来草原了。”

胡老爷子掏出烟袋，吸了两口，面色也很沉重。

老太太回来一直没怎么说话，罗冬香端过来一碗油茶，贴心地问道：“阿娘吃油茶。”

老太太端着油茶，内疚地开口了：“我今日……没有借到粮食。”

其实不光是没借到粮食，还被老姐妹的家人奚落了一顿。

人穷志短，一次两次去借还行，借的次数多了，别人难免会看低一些。

老太太不愿意往坏处想人，只想着或许老姐妹家里也没有多少吃的，所以为难，才不肯借。

结果今天去，连老姐妹的面都没看到，她儿子接待的，那话一句说得比一句伤人心。

胡老太都承受了下来，这些话她可以承受，但，借不到粮食的后果，她无法承受。

老太太心里难受，忍不住放下油茶捂着脸道：“最后我走的时候，他们扔了一把肉干出来……散落在地上，我想捡……但是又……又没捡。”

那会儿自己是真的弯不下这个腰。

但是等回来看到孙子孙女的挨饿的样子，胡老太又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去捡。

大人们虽然已经竭力避开孩子了，但沉重的气氛终究是让人闷闷不乐，无法开怀。

两个孩子在火堆旁边，怔怔的看着大人们的脸色。

良久，石头把青稞粑粑掰下来一半，放到了火堆旁边烤着。

云朵看了看哥哥，石头轻声道：“给阿爹阿娘和阿爷阿奶吃。”

小云朵连忙也跟着做，小手把本来就不大的青稞粑粑掰了一半下来。

晚上，胡云峰躺在床上，艰难说道：“明天我再出去找找，要是再找不到……就把，就把云朵送去你哥哥那里吧。”

罗冬香的哥哥嫂子一直想要一个小闺女，他们很喜欢云朵，要是云朵跟着他们，会比在家里更好一些。

罗冬香没忍住，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