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雅雯有些尴尬地咂咂嘴，声音小到快听不见，“我就问问，毕竟是同学嘛，他平时对人也挺好的，我不会的题他都把讲解过程写好给我……”

她是说她问方程题，但方程被老师叫出去那回。

李佳文不擅长跟人交流，讲题这种事偏又需要讲题人和听讲人及时交换信息，所以每每有人问他题，他都是把过程详详细细地写好了给那个人。那天崔雅雯问方程题的时候他在边上听见了，见方程有事崔雅雯又一脸苦闷，就写了张纸条放在崔雅雯桌子上。

李佳文走的时候毫无征兆，连句道别话都没说，就从一中人间蒸发了。后来备考的日子太忙碌，也只有离他座位比较近的几个人会时常注意到他空荡荡的座位，会想起那里曾经坐着一个寡言，容易受惊吓，却又很善良的一个男生。

他那本素描本后来被方程带回了家，用保鲜膜封好了，等着他来拿。然而就连他的QQ，也再没有上线，方程很久以前发给他的消息已经漫游不出来了，也没收到他的回复。

“班长，你也不知道吗？”关智诚问廖兴梅。

廖兴梅摇摇头，“不知道，耿舒文没跟我讲过，我联系他也没联系上。”

崔雅雯手托着脸，叹了口气。她跟李佳文从高一就是同学，但平时都没有怎么说过话，一来是李佳文性格问题，二来是她自己也时常会忽略掉这么个同学。现在回想起来，突然觉得好遗憾，连声道别都没好好跟他说，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以后还能不能见到面。

除了张明阳，研讨室里几个人的心情都差不多。他们都多多少少在QQ上问过李佳文他怎么了，没有一个人收到回复。李佳文的头像背景色是灰色的，和登陆状态上显示的“离线”两个字正相符合。

张明月见大家都沉默着，忙转移话题，“哎哎，这事儿逮到时间再好好问问耿舒文，我们就这么干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呀！”

“快到点了，先快点的把自己手机拿出来吧！别待会儿挤不进去！”她招呼大家。

关智诚附和：“对对对！先做好准备！大家把准考证掏出来秘密账号准备好哈！”

他把手机打开，打开了查成绩那个网页，见旁边原理还没动静，伸手把原理放边上的手机拿到原理面前，然后推了推他。

“谢了。”

原理正想着那回和李佳文在楼梯口碰见方程和张潇寒的事，被关智诚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你！”

听见关智诚嚷嚷，方程抬起头看了原理一眼。她也想到了那天的事，回想起来突然觉得那天张潇寒看李佳文的眼神怪怪的，李佳文那般害怕的模样也没有个合理的解释。至于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她不得而知。

她那张卡在百花荡那边信号很好，到了这边却跟没网了一样，浏览器转了半天也没转出个结果了。她把网关了又打开，退出浏览器又再点进来，还是一样。

进来的时候书吧门口有个立牌，写着“本店暂不提供免费WiFi”。

“连热点吧。”

原理把手机推到她面前，设置页面显示着个人热点的密码。原始密码太难输，他改成了纯数字，是他的电话号码。

他离她近，很容易就能注意到她的点点动作。他知道在等一会儿网还是不行的话，她肯定会开口求助的，但是不是向他就不一定了。

先人有言：先下手为强。

“谢谢。”

方程输着密码，觉得数字有点熟悉。

她是双手握着手机的，贴在手机壳上的手指把夹在壳里的那张折好的小纸片盖的严严实实。

那是送爷爷去医院的雨夜后的清晨，原理从墙上撕下一张已经掉了胶快要落下的宣传单，泛黄的纸上写着他的住址和手机号码。

那天原理似乎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问出那句“你还认识我吗”。他眼里有期待，在听到方程的回答后眼里的神采分明黯淡了下去，却还是努力装出不甚在意的样子，不愿让方程觉得为难。

那个时候的原理，同样揣着一份小心翼翼，却是沉浸在重新见到方程的喜悦里的。然而他现在的小心翼翼，却是害怕方程会再次离开。

女孩子的心思何其敏锐，她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原理的心思。可是她也不过十七八岁，在她成长的岁月里，没有一个人教她该怎么正确地去回应别人的感情。哪怕是面对曾轶，她也做不到完全像挚友或者兄妹一样自在。她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收人好意，也做不到不近人情地屡屡拒绝，一旦要接受别人的好意，她从接过那一刻起，就在想着该怎么还。

在她结束高中生活前的这段人生，她最觉得亏欠的是她爷爷。她后悔没能早点长大好好照顾他，后悔自己不是神仙，在接到医院的诊断书后只能听天由命，眼睁睁看着爷爷的生命灯枯油尽。而在这之后的时间里，在能够避免的情况下，她不想再亏欠任何人。何况这个人是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