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路客栈(198)
天帝听到这里沉沉叹了口气,摇头道:“虽说天命不可违,可有时确是造化弄人啊。”
寒渊盯着司命脸上表情,说道:“两千年前是寂行扰乱了她的命数,那她上一世幼年丧父,母亲染毒,在学校被欺凌排挤的命格可是你写的吧。
若我不收她,她下一世被生父生母丢弃,到了养父母家为了哥哥杀死养父,被诬陷是恩将仇报,小小年纪进了少管所,出来后又被认识的不认识的指着鼻子坑骂诅咒,最终一十七岁被人杀害的命格也要经历一遍吧?这些,难道亦是有人扰乱了她的命格?”
司命道:“程流离这两世命数不好,其实是她前世里造了业障的缘故。小神还记得大概是封建末年之时,人间一片混乱,时有战火,国家风雨飘摇。
程流离出身于一户皇商之家,因满清倒台,鼎盛了数百年的家族毁于一夕,在城中臭名昭著。
百姓最乐见的就是这种落毛凤凰的戏码,跑到他家门前说了不少风凉话。
程府当家受不住打击,一气之下过世了。留下的几房小妾见大厦已倾,纷纷带着子女抢了家产逃出去,自此只剩一个被害得瞎眼的原配在家里苦苦支撑。
这原配膝下仅有一女,正是程流离,年方十六七岁,生得聪慧灵巧。
她有心在乱世之中重振门楣,从母亲手里接了掌家大权,从此开始苦苦经营。
倒果然也争气,短短半年时间里,她把一个风雨飘摇的程家重新振兴了起来,控制住了大半个华北地区的药材业。
自古金钱与权力往往会让人沉沦,程流离也没有经受过考验。她成了当地首屈一指的药材商,很快就想成为全国首屈一指的药材商,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很快一次战争后,九州大地东南一带有人生了种瘟疫,那瘟疫来的慢,去的也慢,先使人放松警惕,后在不知不觉中染上恶疾,传染性极强,短短半年内有近万民众死于此疫。
后来程流离出外探访时无意中看见一山间老者拿红景天入药治好了一个村民的疫病,从中发现商机,回去以后开始大量收购红景天,秘密做出丸药来开始售卖。
那丸药倒果然有效,病人吃下去后只用七天就可慢慢痊愈。靠着这味药,程流离一偿所愿,让程家那块招牌闻名全国。”
天帝听他说到这里,问道:“她治好了那么多人性命,也算做了一件功德事,怎么你倒说她是犯了业障?”
司命道:“本是一件功德事,我也确是这样安排的。可惜程流离在物欲横流中迷失了本心,她垄断红景天制丸药根本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利。
她不顾百姓生死,与军阀相互勾结,执意以高价出售丸药。普通百姓人家一年的收入也买不起她家一颗救命丸药,为了活命,只能去偷去抢,甚至不惜卖儿卖女的也有。
程流离冷眼旁观着一切,至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哪里错了,视人命如草芥,心下所系只有名利二字。
因为她不正当垄断药材,旁家药铺空有救人的法子也拿不出药来,数以万计的百姓只能因为贫穷一天天地等死。”
他抬头看了一眼寒渊,目光里好像有志在必得的得意:“如此造孽,难道我该无动于衷,一点儿惩戒也动不得吗?”
这已经是流离一天之内听到的自己的第二个人生,凡是说出来,好像便是她的人生,便是她推脱不掉的债。
她有些认不清现在的自己,刚才司命说她作恶多端,害死了不少人命,她不禁开始想。
难道自己真是这样一个人,为了名利而不择手段,大发国难财。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人,难道真是她?
一时间她无比害怕起来,抬头看向身边的师父。司命的声音那么响,那么亮,师父肯定听见得一清二楚,他要是讨厌起自己该怎么办?
她前所未有地恐慌起来,恐慌之外她又陷入对自己深深的不确定中,她一向最瞧不起为了名利蝇营狗苟算计得头破血流的人,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人跑出来告诉她她曾经就是这样的人。如果那人说的是真的,以后她要如何面对自己,面对师父。
一旁的寒渊听了那些话却只是微微动了下眉毛,脸上浮起一丝嘲讽的表情,看着司命道:“司命说话真是全凭一张嘴,你以为你动动嘴皮子,就能往我徒弟头上泼脏水吗?”
司命依旧不慌不忙:“凡事皆有记录,神君若有空闲,可待小神去司命府翻阅司命簿。只是小神忝居其位几万年,写过的簿子当真是多到数不过来了,要想找到程流离那一本,恐怕还要费些功夫,到时还望神君体谅,别嫌小神做事拖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