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虹不落(156)
十一月下旬,地处偏南的南城进入温度适宜的秋季,然而帝都却已经隐隐有了冬的兆头。
下飞机时,纪筝和疏云俱是被冻得一激灵,北方扑面而来的强风直接把俩人吹得头发凌乱,皮肤仿佛要被吸干水分一样。
二人快速上了出租车,才有机会把糊满脸的头发拨下来。
路边的树叶也被大风强悍地卷起来,树干摇摇晃晃,蛮横地矗立着。
司机大叔爽朗一笑,看看俩穿着薄薄风衣的姑娘:“今儿最低快到零下了,回头再出门可记得多穿点。”
疏云狠狠点头:“我忘记帝都冷了,上回来的时候十二月份就下雪了。”
纪筝打了一个喷嚏,回忆自己有没有往行李箱里塞厚衣服。
伦敦冬天的温度低,只是回南城之后,因为温和的天气,她一早把那些御寒的厚衣服都放置到柜子最底下去了。
好在酒店里开了空调,下车进去后,纪筝感觉自己脸都要□□燥的风吹皱一层。
她和疏云的房间不在同一层,俩人都没带厚衣服过来,也失去了出门的兴致,叫了餐在酒店内吃,就开始准备明天采访的资料。
对完明天的采访流程之后,纪筝和疏云道别,回自己房间洗澡。
热水兜头而下,纪筝一边挤洗发水,一边失神想着周司惟。
直到热水突然变冷,激得她浑身一激灵,关上开关,满屋的灯也随之闪了一下灭掉。
纪筝傻了眼,彻底的黑暗,她什么也看不见,一动不敢动,身上水珠慢慢凝结,冷风一吹,不由得冻得抖索了一下。
大约足足两分钟后,灯才重新亮起,热水也回来了,门外有人咚咚咚敲门。
纪筝被冻得骨头冰凉,重新冲完热水澡后去开门,门外是酒店的的服务人员,一个劲的道歉,说由于操作失误导致突然跳闸,请她见谅。
她也懒得计较,挥挥手就算了,坐了一天车身心疲惫,放任自己躺到床上开始放空脑袋。
明天的采访很重要,纪筝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周司惟,驱逐脑袋里纷杂的念头,合上眼睡觉。
后半夜,她睡得有些冷,迷迷糊糊得也不想爬起来把空调温度调高,只裹紧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
这样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时,纪筝就发现自己鼻子有些透不过气,她也没管,拍拍脸化了妆,和疏云一起从楼下买了冰美式前往采访地点。
采访持续了一天,晚上,那位金融巨鳄非要邀请她们二人吃饭,纪筝和疏云不好推辞,陪到很晚。
从酒楼出来,目送司机把人接走,疏云挂了一天的笑才瞬间垮了下来,揉揉脸叹气:“脸都快笑僵了我,觉得自己是个赔笑的。”
夜间的帝都温度过零下,纪筝哈了一口气,白雾在空中仿佛有如实质,又逐渐消散,席间不得已喝了些酒,她有些头疼,按按道:“我也是,头昏脑涨的。”
“幸亏有你,”疏云感激道:“不愧是海归名校毕业的,专业素养和口语也太牛了,刚才那位大佬就差把欣赏两个字挂脸上了。”
纪筝笑了下:“还是你厉害,采访问题的提要都很精准。而且我觉得他更欣赏你。”
“咱俩别在这商业互夸了,”疏云跺了跺脚:“快回去吧,冻死我了。”
二人从路边打车,银杏大道一般绿叶青葱一般橙叶绚烂,沐浴在清冷温柔的月色下,疏云仰头,呼出一口气,忽然说:“这是我第二次来帝都。”
纪筝回头看她:“第一次就是你昨天说来下雪的时候吗?”
疏云点点头,笑意淡下来,轻声说:“那次是喝醉了酒,一时冲动,来找我前男友。”
她顿了顿,笑了下,笑意里有些苦涩:“结果在他公司门口,看到有个女生来接他,他亲了她一下。”
纪筝愣了一下,目光落到疏云有些惘然的神色上。
“那天下雪,我一下子就清醒了。和他分手半年,他因为工作来帝都,我还以为我们两个人都念念不忘,原来只有我自己惦念,人家早都看开找别人了。”
疏云说着,掸掉指尖的一点月色:“所以,电影都是骗人的,哪有人会长久地爱一个人,分开了也一年年等下去,现实不过是一年之内,他就迅速和那个新认识的女生订婚,朋友圈都把我屏蔽了。”
帝都的冬夜寒冷风大,行人甚少,路上只有一辆辆呼啸而过的车辆,车灯像星子一下,倏地闪烁而过。
在这样空旷辽阔的冷凉寂静中,纪筝混混沌沌的脑袋忽然像被一道凛光劈开,霎时清明地想起了路子霖说得话:
——“你知道他这些年去过多少次伦敦吗?”
她及时抓住那一点思绪,仿佛终于在乱糟糟的毛线中寻摸到可以穿针引线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