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春光(71)
听出她话里的嫌弃,他嘿了一声,懒懒调“怎么就不能是我做的,看不起谁呐你?没听过名师出高徒?”
徐好眼风扫过去,幽幽说道“听过,还听过狐假虎威,拿着鸡毛当令箭。”
白子钰笑,挠了挠眉骨“得,你还不如直接说我是在狗仗人势。”
徐好闻言噗嗤一下笑出声,餐桌上欢声笑语不断,一顿温馨丰盛的年夜饭,结束在一片暖黄色的灯光下。
白子钰帮着徐好一起收拾桌子,白瓷印花碗碟跟俄罗斯套娃似的随意叠在一起,手上还攥着三副木筷,大步往水槽台走,拧开水龙头,水哗啦一下子流淌出来,徐好跟过去拦了下来“我来洗,你歇会儿,去屋里看电视也行。”
他笑着,挑了挑眉,手上的动作没停,海绵布上的泡泡全都在碗碟上走过一圈,才漫不经心地回道:“看不起谁呐,就刷这几个碗还能累到我?”
“没看不起你,就……就是让你刷碗……不太合适吧?”
他轻哼一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在她耳边低声,语气听起来有点儿抗议跟委屈“奶奶还说我是回家,不是来做客,我在自己家怎么就不能洗碗?徐青橙,你是把我看成外人。”
你听听他这话,说的,多像以色拿人的祸国妖妃。
在屋里陪老人看了会儿春节晚会,老太太困的眼皮睁不开,忙站起来摆摆手,“困了,我去睡觉,你们也准备出发吧,路上注意安全,小钰,你顾着点儿她。”
棠山镇这边有传统,除夕这晚,都会去牧喜寺敬香,也叫,“头尾香。”在年末最后一刻和新年来临第一秒之际,为家人敬上一支香,感恩菩萨过往庇佑,祈愿来年万事顺遂。
老太太这几年身体不好,只在春节当天一早赶去,今年的头尾香还是老太太提过一嘴,白子钰听了表示他可以陪着去,老人自然放心应允。
他在出租车刚驶入山口的时候叫停,司机师傅回头冲他笑道:“小伙子,这离牧喜寺还有段距离呢,你确定要下不?在往前走可不好打车。”
他点头示意,司机靠边停下,徐好一脸费解瞥着他,他轻笑了一声,偏身往前替她把车门打开,启唇解释:“我记得前面有片竹海,下去走走?”
昏黄的街灯下两个并排同行的身影相依相偎,晚风徐徐,吹得竹叶摇曳生姿沙沙作响,在月辉街灯相互交织下在地面上落下斑驳的树影。
有人观竹海,有人心浮沉。
徐好满脑子都是刚才下车时司机师傅玩笑般的打趣“呦呵!走上去?你是没啥大问题,可人家小姑娘哪比得过你生龙活虎的体能,搞不好,走累了还得让你背上去。”
关车门的声音和他的回答同时传进她耳朵里“行啊,那就我背呗。”
白子钰欣赏着眼前的景色,还不忘分心回头看几眼小姑娘,青峦叠翠间自有观自在,凌霜傲雨又润心细无声,挺拨,铿锵,不争。
徐好低头看着脚尖,一路踢着小石子,明显的心事重重。
他看出来了,她不在状态,没有了倾诉欲。
“徐青橙,咱俩温故一下,你最喜欢的写竹子的诗话是什么?”
她蹙眉思考了一下,想起小时候看还珠格格尔康在小伙伴集体逃亡被追杀时写的那句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他笑着摇了摇头,明明是诗人以死名节的傲骨铮铮,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会那么可爱。
她理尚往来的反问回去。
他又往竹海尽头眺去一眼,低沉干净且颗粒感十足的声线回应她:“莫听穿林打叶声 ,何妨吟啸且徐行。”
不管别人怎样说,怎样看,我只想坚定的陪你走完这一生,你说这是很长很好的一生,我不这样认为,可你说是,那我愿意去相信,所以想和你一起去看,人生以外的人生,走过生死以外的生死。
在白子钰的世界里很长很好的一生,一生的名字是徐青橙。
懂么?我的小女孩。
徐好想到深夜站在院里子看花的老人,心下酸涩,白子钰轻易捕捉到她的低落,低声问道“在想奶奶?”
她轻轻应声,看起来闷闷地,像是受伤后被主人抛弃的猫崽崽,他攥紧的拳头又松开,克制住想摸一下她头顶的冲动,只允许自己在寂静深夜里肆无忌惮地望着她,眸子里有蠢蠢欲动后的感同深受,霎时想起年夜饭后老人站在院子角落默默看着墙角萱草花的背影,佝偻,萧条,也有浓得化不开的厚重思念。
她问: “白子钰,你知道萱草花的花语是什么吗?”说完不等他回应,苦涩一笑“是母爱,我知道她晚上又在想……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