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之路(298)
而后便是浑身发热,他大概是又发起烧来了。
唐阈像是濒死前的滞留,随着五感刺激渐渐的活了过来。
唐父说的没错,唐阈果然回来了。
没人抓他,是他自己主动回到了他无比厌恶极度想逃离的地方。
自此之后,唐阈再也没有逃跑过。
他的所有情绪波动都被留在了那时惊蛰天的雨里。
他的少年稚嫩仿佛一夜之间散尽了,继而脱胎换骨成了看不透喜怒的唐门少主。
八年虽然很漫长,但绝对是唐阈拼劲全力的最短时限了。
他用了整整八年将唐门彻底颠覆了。
那天是正月十七,惊蛰的前五天,他母亲的忌日。
他在院子中央被团团围住,当着整个唐门逼死了自己的父亲。
唐阈下定决心生死一战时,拼尽了全力与唐父大打出手。
在这八年里他与唐父打过许多次,但都是被打个半死。
直到今天夜里,他们的胜败转换了。
谁也没有让步,唐阈真真正正的将唐父打败了。
唐阈在众人面前招招致命毫不留情,将唐父打到奄奄一息站不起来。
当然,唐阈也好不到哪去,唐父对他从不仁慈,下手也是稳准狠。
这次虽然唐阈是胜者,但也是重伤不堪,完全是强撑着保持镇定。
不过他没想让唐父死,倒不是还惦念着什么父子情,而是他觉得死是一种解脱。
他并不想让唐父就这样解脱了。
唐阈只是划破了自己的手掌,走近唐父,将对方身体里那只蛊王引到了自己身上。
毕竟强弩之末的唐父和初试锋芒的唐阈,蛊王自然会屈服于后者。
得到了蛊王,唐阈便是新一任的门主。
他与历任门主不同的是,他不是继任,而是自己凭实力夺来的。
所以他不知道在唐父没死的情况下蛊王离开的后果。
当然,谁都不知道,毕竟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连唐父自己都不知道。
就这样,唐阈眼睁睁看了万千毒虫汇聚而来。
奇怪的是,在像慢放数倍的凌迟痛苦之下,唐父却笑了。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唐阈一眼,而后保持着微笑望向夜空,自言自语般喃喃道:“阿颜,我终于……”
他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那些毒虫已经顺着他的鼻口爬了进去。
他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更痛苦的是他明明已经被万千毒虫淹没,却久久未能断气。
那些毒虫就像是遇见了此生难得一见的美食,每一口都要细细撕咬品尝。
它们要喝鲜活的还在流动着的血液,直至吸干最后一滴。
约莫着半个时辰那些毒虫才慢慢散去,而毒虫走后的那个地方却是空荡荡的。
唐父被吃干抹净,连个渣都没剩。
在场众人就这样目睹了一场极致折磨的死亡。
唐阈僵在原地仿佛是个精致的雕塑,什么表情都没有,就那样愣愣的盯着那处空地。
他直到唐父消失于眼前都没想明白唐父最后那个眼神。
也没想明白面临死亡时唐父那个仿佛释然的笑,还有最后那句没能说完的话。
他只确定唐父唤的那是母亲的名,其他的便什么也想不到了。
气氛宁静了不知道多久,唐阈才有些帐然若失的回过神儿来。
他扫视周遭,皆是一片死寂地沉默不语。
这让唐阈有些惶恐,甚至觉得唐父所作所为另有隐情,但他不敢问也不敢打听,他生怕真的有些什么。
这天过后,唐阈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想了很多或者说什么都没想,像是思考却更像放空。
他之前想过压制唐父,也有想过解散唐门。
但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唐父惨死在自己面前,唐门的一众杀手无处可去。
最重要的是,他意识自己身体里的那只蛊王并不是完全屈服于自己,可能稍有不慎便会被反控制。
他与蛊王是互相牵制的合作关系,并且他是单方面的无法离开蛊王,否则便会像唐父那样被活生生的咬死。
蛊王有自己的思想,并且认准了唐氏血脉。
也就是说就算当初唐阈逃跑成功了,唐门不来抓他,唐父死了之后蛊王也会找上他。
可若是那样,唐阈绝对会被蛊王轻易寄生操控,没有唐父的话,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强,也肯定压制不住蛊王。
他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唐父的用意,忽然不敢再往下想。
唐阈逼着自己去想母亲的死,去想那个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知道,就被扔进溪流的小姑娘。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谅解唐父,但他不会迁怒杀手们。
是以唐门没有解散,蛊王寄生在他身体里,他成了唐门有史以来最年轻也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