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悖论[无限](309)
这几天的生活对他来说可谓梦幻。
这是蔚迟醒来的第五天,纪惊蛰有的时候感觉只过去了一瞬间,有的时候又觉得似乎过去了半辈子。除了那天在他折腾名医们时踹了他一脚以外,蔚迟对他基本上是予取予求、没有脾气。要亲亲给亲亲,要抱抱给抱抱,就算他不要也主动给,他做饭要趴在他背上看,他洗澡也要一起洗……
其实也就昨天晚上一起洗了一次,但基本上要了他半条命。蔚迟面对面地挂在他身上让他洗头,两个人赤条条地贴在一起,他不愿意乘人之危,但身体不受理智控制,蔚迟后来还用手给他……
不行!不能再想了!
他用手捂住脸。
蔚迟不晓得他又出了什么毛病,只是亲了下鼻尖而已,怎么又娇羞成这个样子,一时起了玩心,又隔着他捂脸的手在夹缝中亲了亲他的嘴。
纪惊蛰头顶冒烟,冲进了厕所。
他已经过了好几天这种神仙日子,也依然没有适应,他怀疑自己可能一辈子也不会适应。
在这些天里的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大概不能更幸福了。
可到了晚上,这种幸福的外衣就会被戳破。
蔚迟总是会惊醒。
他会在睡梦中,一脚踏空了一般抽醒,或者猛吸一口凉气生生把自己憋醒。醒来之后会发抖,会抽搐或者呕吐,完了就躺在床上静静地流眼泪。
他基本没办法睡觉。
纪惊蛰也根本没法睡,每天焦虑得不行,但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
蔚迟已经不避讳在他面前流眼泪了,简直变成了一个水娃娃,一个晚上要哭七八次,每次持续半小时。
他毫无办法,只能把人紧紧抱在怀里,于是那些眼泪又会再次透过皮肤流进他的心中,让他那颗在白天被幸福麻痹了的心在这时候又疼得缩成一团。
如此循环。
蔚迟睡不了觉,身体越来越瘦,眼底的乌青越来越大,精神却越来越好。
纪惊蛰看在眼里,惊在心中,有一次,他去大门口的信箱拿快件,被刘院花撞见聊了几句,回去的时候老远就看到蔚迟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弓着背,抱着自己的膝盖,在等他。
他叫了蔚迟一声,蔚迟便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朝他抬起脸,那双眼睛大得惊人,闪着一种不正常的亮光,眼神惊惧、犹疑、小心翼翼。直到他走到面前,弯腰想拉人起来,又主动扑到他怀里,挂在他脖子上,整个人都在抖。
那一刻,纪惊蛰感到了恐惧。
他抚摸着怀中颤抖着的、嶙峋的脊椎,觉得蔚迟像一张拉满的弓,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它崩溃断裂。
生活就在这样割裂的天堂地狱中交替进行着……
十天后,他终于忍不了了。
凌晨三点半,蔚迟又一次抽醒,趴在床边干呕。他把人抱进厕所,蔚迟十二点多吐过一次,这会儿胃里基本没有什么东西,没吐出来什么,人倒是折腾得不行,站都站不稳了。
他把蔚迟抱回床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用被子盖住两人,让蔚迟躺进怀里给他揉胃。反而把蔚迟晾在床上,转头去打高了空调的温度,随即长腿一跨,如一团阴云般罩在了蔚迟身上。
蔚迟静静地看着他,眼睛漆黑无光,眼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流着。
“你不要哭了好不好?”纪惊蛰痛苦地攥紧枕头,表情狰狞,好像也要跟着哭了,“我求你了宝贝,不要哭了好不好?”
蔚迟还是看着他,没有动静。
就前些天的经验来看,这种时候,蔚迟基本是不怎么听得进人话的。
纪惊蛰用一只手给他擦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纪惊蛰忽然用了一点力气,把他微微偏着的头摆正,然后凑近他,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提高了音量:“蔚迟!你看着我!”
蔚迟的黑眼睛略略有了一点焦距,但跟他正常的时候比起来,依然属于涣散。
纪惊蛰眼睫一颤,也掉下一滴眼泪,他捂住了眼睛,颇有些咬牙切齿,像一头彷徨的野兽,又悲伤又危险:“迟迟……你到底要让我……怎么办?”
他的那滴眼泪落进了蔚迟的眼睛里,蔚迟眨了眨眼,安静了片刻,用脸蹭了蹭他的手心。
纪惊蛰顿住了。
蔚迟又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拉下来。
两人接了一个无比苦涩的吻。
纪惊蛰尝到了蔚迟的眼泪,但依然被这个吻安抚了,撑着身体的手一松,整个人就压到了蔚迟身上,虽然重,但人变得柔软。
“我听高求索说多巴胺会抑制记忆检索,如果你没办法忘记恐惧的话,就爱我吧。”他贴在蔚迟耳边说,“你听到了吗?蔚迟,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