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允许他们见面，只会是出于无可奈何的原因，不得不让他们见上这一面。

沈声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出问题，从他的角度看来，以撒还没有必须让他们见面的必要。

那么问题就只能是出在沈青翎的身上了。

“说我破嗓子？”沈声突然站了起来，这会儿他一点也不笑了，脸上满是一片压抑着的愤怒，“你还好意思说我？”

他不知道沈青翎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但这并不妨碍他诈上一诈。

果然，尽管沈青翎掩饰的很好，脸上玩味和温柔的混杂在一起的表情完美的保持着，但在那一瞬间出乎意料的慌乱却成功的被沈声捕捉到。

发现了自己母亲隐藏着的小秘密，沈声却没有半点类似于新发现的欣喜，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深深的沉了下去，原本短暂消失的幻觉和恐怖一股脑顺着他这一瞬间的动摇和恐惧翻涌而上。

他吐了一口血，混合着某些已经沾染上了漆黑的颜色的内脏碎片。

沈青翎被吓了一大跳，她站起来立刻想要扶住沈声，后者却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他一只手撑着桌子，脸色分明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意志却没有丝毫动摇的迹象。

他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没有标志性的假笑，也没有假作的无奈，只有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死死的盯着沈青翎。

他断言道：“你活不了多久了。”

只有这个才会让自己从来什么都不在意的母亲露出那样的表情，只有死亡才会让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

她是个探险家，也是个殉道者，对于危险她从不畏惧，数次濒死的险境也仅仅是她日后谈起时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假如事情还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她都不会露出像是现在这样的表情。

她自知必死，所以才会在自己的孩子面前露出破绽。

第186章 弱点

“胡闹！”

沈青翎一把抓住沈声的手，强按着他坐回到椅子上，她转过身来匆忙的给沈声倒了杯白水推到他面前：“漱漱口。”

沈声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却还是下意识的听从来自母亲的建议拿起了水杯喝了一口。

刺目的暗红色血痕留在了原本透明无暇的玻璃杯壁上，沈声看着杯子，脑子里却乱的像一团乱麻。

血的味道很腥，不知道是否是幻觉，甚至带上了某种属于海洋的苦涩和咸腥。他捏着鼻子把这些水喝下去，连同着那些粘稠而恶心的液体一并咽回到腹中。

他只是机械的这样做着而已。

耳边沈青翎似乎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无感紧要的话，沈声却无暇去估计一丝一毫。

他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他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长大，与她一起度过了长达二十年的时光，然后就是一年的担忧想念和寻找，但是在付出了这么多这么多，多到已经连自己的脊梁也已经被压弯的时候，得到的却是她已经不久于人世的噩耗。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沈声想把桌子上的玻璃杯狠狠摔碎在地上，想要大吼，想要放声大哭，想要就此疯狂过去。

可他不能。

他冷血而理性的一面在此刻牢牢的控制住了他，让他只能无力的坐在这把椅子上，回味自喉咙传来的血腥味道。

“沈声，听我说。”

沈青翎见他的表情似乎稍微平静了一点，终于彻底松开了按着他的手，试探性的坐回到了椅子上：“我的事现在不重要，你的身体是真的不能再等了。”

“什么叫你的事不重要。”她不说还好，一说到她命不久矣沈声立刻就又炸了，但知子莫如母，沈声刚有要发作的预兆沈青翎就立即阻止了他：“你听说我先说完。”

“我虽然活不了多长了，但几个月还是有的，你小子要是在不注意点，可就真的要提前退休了。”

“······真的？”沈声狐疑的打量了一会儿沈青翎，她看起来脸色颇为红润，精神波动也是平静祥和的，显然不像是在财团遭受了什么虐待的样子，她看起来健康极了，与其说是一个已经五十岁上下的中年妇女倒不如说像是个不足三十岁勉强还说得上一句年轻的女人。

可能是这副外表确实有着相当的说服力，沈声将信将疑的暂且按捺下了自己的脾气，既然还有几个月的话，只要在这段时间里解决掉这里的事，之后他们还有一些时间试着能不能做点什么。

说到底，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死亡还是太过于稀松平常了。

沈声明白母亲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甚至是凄惨而无声的作为一具无名尸体被遗弃在某个偏远的角落之中，但他只是，无法接受这样血淋淋的现实这么快的出现在他面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