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夏天坠落(8)
下午的时候,宿黎来了,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患病的事了,皱着眉头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正斟酌语言的时候,他突然告诉了我一个惊人的消息。
他离开俱乐部了。
他表情很平淡地给我削了一个苹果,好像是在跟我谈论今天的天气怎么样,但是我清楚,赛车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我的揣测和不安中,宿黎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只是说:你放心做手术吧,大不了以后我照顾你。
当时我愣在了原地,像个傻瓜一样问他:为什么?
他轻笑一声:什么为什么,作为你的丈夫,我一个大男人好歹也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吧。”
那个时候,宿黎心里的想法很简单,他既然占着陈橙丈夫这个称呼了,他就应该履行这个称呼所对应的责任和义务。
赛车手的工作可以以后再做。
他没办法放着陈橙不管。
就这样,没有人看好,一直被认为是不着调的宿黎义无反顾地辞了赛车手的工作,开始带着陈橙去各个医院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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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5月12号,这天的日记格外长,写满了整整一页,最下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宿黎拿近日记,努力辨认那些被水渍晕开,已经模糊不清的字迹。
他辨认得很艰难,废了很大力气才把那句话一字一句还原。
那是一句让宿黎很费解的话。
陈橙写道:“那一刻我真的很开心,比我嫁给宿黎那一天还要开心,可能不会有人理解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因为我知道,那个少年没有离开,他仍在那里。”
宿黎回来后喝了些酒,酒精带来的醉意这个时候也翻涌上来,他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这句话。
宿黎觉得自己喝醉了,他竟然荒唐地觉得,陈橙跟喜欢了他很久了一样。
第5章
宿黎折腾得失眠了,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那句话。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翻过身扯过被子盖住脑袋,心里暗讽自己真是疯了,连这种荒谬无比的想法都能想出来。
他居然异想天开地因为一句话觉得陈橙很久前就认识他,但两个人闪婚的时候才第一次见面。
冥冥中,宿黎隐隐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可他又说不出来。
就这样翻来覆去,折腾半响也没睡着,到最后他索性翻身坐起来,拿着日记继续往下看。
日记后面记录了陈橙在医院的生活,大多是一些很平淡琐碎的小事,那个时候他已经离开俱乐部去医院照顾陈橙,所以日记上时常能看到他的名字。
宿黎抚摸着那些字,心里一阵酸涩。
老实说,最开始两人相处的并不怎么愉快。
宿黎不愉快是因为陈橙是个过于让人省心的病人,这种省心是即便自己难受,也很少开口麻烦别人。
例如打吊针,住院后陈橙每天都要打吊针,这本身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在输了两天液后,给陈橙扎针的护士突然换成了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小护士没有经验还特别容易紧张,加上陈橙手腕细血管浅,每次输液都要扎好几针才能找准位置。
输液针就算再细,那也是实打实扎到肉里的,怎么可能会好受,陈橙疼得眉头皱在一起,她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小护士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又会忍不住心软,让她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的后果就是手背上又多了几个针眼。
宿黎看着烂好人一样的陈橙,心里有些烦躁,但他还是强忍住没出手,至于原因,大概是想看看陈橙这个烂好人什么时候才会提出意见。
然而他等了好几天,等到陈橙手上全是针孔了,那个护士还没走。
宿黎没等到陈橙提意见,他自己先忍不住了,毕竟忍了那么多天也是他的极限了。
在护士再一次扎歪后,宿黎径直走上前拿起托盘那些血迹斑斑的棉球,语气有些不善地问:“够了吧,你这还要扎多少次?”
小护士手足无措,羞愧得满脸通红,双手紧紧抓住一角。
“对…对不起……”
宿黎不想听她继续往下讲,直接去找了护士长。
最后处理是医院方面道歉,给陈橙换了个经验丰富的护士。
挂好吊瓶后,护士长带着满脸歉意的小护士离开,病房里只剩下陈橙和宿黎,空气静谧得诡异。
谁都没开口。
不同的是宿黎是憋着一口气等陈橙开口。
而陈橙以为宿黎生气了,也不清楚该怎么说。
时间在这份寂静中一点点往前走,输液瓶的水平面也肉眼可见地往下降,有些凉的药液顺着输液管流入血管里,时间久了,陈橙整个胳膊都有些发凉,连指尖也是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