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炉香+番外(96)
三个人谁都不敢动,仰着脸,全被面前的景象摄住了。
秦禾能拖延的时间并不多,奈何外头三个傻子不知死活,都要老命了,还不知道屁滚尿流地逃,跟这看稀奇呢。
殊不知这三人是因为丢不下她自己逃命。
秦禾手上那一炷残香被滔天的煞气压灭了,青白的烟雾罩在周身,薄如蝉翼,像随时都可能消散。
它是承不住这一波滔天煞气的,最多能护住一时不被侵蚀,就在香火熄灭的间隙,秦禾从如墨般的怨气中撞出来,恨不得把三个不知死活的踹到山下去,大喝一声:“跑。”
四人拔足狂奔。
区区几炷香,拦不住这团积了千年的怨煞,黑色风暴般滚滚而来。
栖息在树上的飞鸟只来得及抖落几下翅膀,就被怨煞之气风卷残云而过,落下时变成干瘪的鸟架。
而身后的场景,草木凋零,可以说是生灵涂炭,直咬到他们脚后跟。
那些鸟就是他们的下场。
唐起只觉脚下一痛,煞气已经漫上小腿,那只脚像被什么东西拖住了,再也迈不出去,然后整个人往前扑倒,扑倒之时唐起大力一搡,把离他一步之遥的周毅推下了斜坡。
周毅始料不及,滚下去的瞬间看见瘴气弥漫而至,却因为被人猛推这一把,再度与生死擦肩。
司博是自己往斜坡下跳的,因为跑不及,滚总比双腿跑得快,摔残了都不打紧,只要捡回一条命。
大难当头,没有谁会顾上谁,可唐起临死前,还顾及着把周毅搡出去。
这人真是——
秦禾扫了眼被煞气裹挟的唐起,急奔的步子渐渐慢下来。
能跑去哪儿呢?
如今死气夺生,照这样一寸一寸卷过去,什么鸡犬人畜,都将无一幸免。
逃不掉的。
这就是贞观后人要守的祟,它不是传言,也并非子虚乌有。
责任一直都在,只是祟灵被镇压在地下,人间才得以享太平千年。
也许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又经过代代更迭,以为安稳,守祟就不再被后世当回事。
然后这些个不争气的后世传人,非但弄丢了贞观舆图,连埋祟之地都找不见了,若要往前倒腾,都不知道应该怪罪哪辈儿祖宗?甚至把贞观老祖的交代抛诸九霄云外,观香断事和打棺就成了贞观一脉安身立命,哦不,混口饭吃的技能。
秦禾蓦地调头,觉得唐起还能抢救一下。
虽然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做人不能太心软,会死的。
死就死吧,但又觉得,不一定。
唐起被煞气侵吞之际,朦胧间,看见秦禾义无反顾朝他冲过来。
那一瞬,像停止许久的心脏骤然跳动,也像早已窒息的人重新喘进第一口气,这种体会他曾经有过,在鬼葬山的崖壁里,他死去活来了一回,模模糊糊看见的,就是秦禾的脸。
她好像在说什么,但是唐起听不清,眼皮也重似千金,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有模糊印象的时候,是秦禾给他喂水,用一片荷叶兜着,全洒进了唐起衣领里。
然后她就失了耐性,把荷叶扔了。
唐起当时特别渴,嗓子干到发疼冒烟儿,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沙哑地喊她:“姐……姐姐。”
然后换来一□□命的水,唐起终于缓过来一些,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姐姐,你救救我吧。”
秦禾当时愣愣地看了他许久,然后说:“放心吧,你死不了。”
从此唐起再也没有忘了她。
到这一刻,秦禾再次冲过来,他是无比抗拒的。
但是没容他开口,煞气已经漫过口鼻,呼吸变得只进不出,好似面对着一个巨大功能的吸气筒,不断在将他的气息往外抽,命都要抽没了去。
这比窒息更加可怕,导致大脑分分钟缺氧,身体止不住痉挛。
咚——
咚——
咚——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一下下砸在胸腔上,强烈到近乎钝痛。
就在大脑混沌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女音,清清冷冷地,对他说:“我来接你。”
唐起急喘一口气,突然就能呼吸了,可眼前依旧是团浓如墨色的黑雾,笼罩住周身。
他猛地扭头,去找秦禾,视线却无法穿透这层黑雾。
“秦禾——”
回应他的,是一声声低如蚊虫的呢喃,唐起一个字都没听清,碎碎念叨着,像诵经。
这个念头刚闪过,黑气中就缓缓亮起淡金色符文,一串又一串,源源不绝地在煞气中穿梭飘升。
随着诵经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多的金色符文悬浮升空。
煞气汹涌,符文却不急不躁地排开,流动着,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