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林(8)
我怕极了他的眼神,不敢不从,只得挪回他旁边。他表情变得柔和,身体缓缓靠近我,双手以一种拥抱的姿势抚上我的腰,温柔地上下游走,低沉的嗓音飘进我的耳朵里:“真的不痛了?”
……
这是在演什么言情剧吗?
怎么忽然就这么暧昧了?
他该不会把我那句“挺喜欢的”当真了吧?
大哥,能不能搞清楚状况,现在你是杀手,我是人质,你手里一大堆武器,把我囚禁在这个荒郊野外,就算你让我吃屎,我也不敢提半分意见好吗?我口中的“挺喜欢的”,其实是“去你妈的”啊!
虽然我要的就是让他当真,可……他有点太当真了。
李碎显然把我这些日子的讨好理解成了男女之情,我算准了他童年缺爱,却忘了他现在是个有生理需求的成年男子。
“嗯嗯一点都不痛了!睡了晚安!”我脱离他的怀抱飞速钻进被窝,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生怕他扑过来。
李碎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碰我。
我躲在被窝里,欲哭无泪。
好像,有点玩大了。
第五章
新的一天,依然没人来救我。
睁眼,坐起,掀开被子,发现身下床单一片血红。
李碎站在一旁愕然地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确定这弱智以前没接触过女人了。
“学名月经,俗称大姨妈。”我丧着脸回答。
然后小腹传来一阵剧痛,我又倒回了床上。
腰疼刚好,又开始痛经,我怀疑老天想整死我。以前总是嫌弃偶像剧女主喜欢装柔弱,如今一报还一报,只是我经历的不是偶像剧,而是恐怖片。
李碎要将弄脏的床单拿去卫生间清洗,我忍着疼痛奋力阻止:“我自己来!”
这种东西连爸妈帮我洗我都会觉得不好意思,何况非亲非故还是个变态的李碎!他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呢!
李碎把我按回床上:“你好好休息。”
我差点急出眼泪,死死拽住李碎的衣角不让他走:“哪有杀手帮人质洗床单的!你作为杀手的职业素养呢!”
李碎身形一僵,垂眼看我:“人质?”
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又惹怒他了,立即闭上嘴。李碎阴着脸进了卫生间。
奇怪,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说错了吗?我们难道不是杀手和人质的关系吗?过个十年八十年也改变不了我是被他绑来的事实啊。
躺了许久后,我起身倒水喝,看见窗外李碎正在晾床单,令我意外的是,他洗得还挺干净。想象了一下他是如何亲手把那块血迹洗掉的,我脸颊忽地发烫,恨不得钻进幽林永生永世不再面对李碎。
外面又起风了,李碎认真抚平被风吹起的床单,却没发现他自己的头发也被吹乱了,很平常的一个动作,却让我鼻子一酸。
李碎是第一个愿意为我洗床单的男人。
可为什么偏偏是李碎呢?
为什么,我们偏偏是杀手与人质的关系呢?
我曾幻想过无数次自己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可能是父母安排的相亲对象,也可能是那位经常在电梯里碰面的男同事,总之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他会在我加班时耐心地等在公司楼下接我回家,他会在我为了减肥而挨饿时偷偷往我包里塞一根棒棒糖,他会在我穿上新裙子时温柔地夸我全宇宙最漂亮。我相信无论需要多久,自己都一定会等到那个人。
直到李碎打破我的所有幻想。
永远不会有人接我回家了。
我忍不住悲从中来,对李碎的怨恨不禁又增加了好几分。
别以为洗个破床单就能感动老娘!
结果到了夜里又开始痛经,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无论哪个姿势都没法减轻疼痛。
就在我咬着牙默默忍耐时,我以为早已熟睡的李碎冷不丁伸过一只胳膊把我揽进怀里,我使出一招大力金刚掌猛地推开他,他却又一次抱了上来,并且贴得我更紧,我拼命地推,他反复地抱,来回有十多次后,我终于瘫软在他怀里,失去了所有力气。
委屈、不甘、疼痛交织在一起,变成泪水从我眼中倾泻而出,我不动声色地把鼻涕眼泪全擦在了李碎的睡袍上。
李碎在我耳边叹了口气:“你真的很爱哭。”
我在心里狠狠翻了个惊天大白眼:请问这位杀手先生,如果我没有被你囚禁,没有天天被你惊吓,而是像以前一样做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还会这么爱哭吗?罪魁祸首明明是你这个混蛋!
也不知哪来的胆子,我把脸埋进李碎胸口蹭了蹭,带点撒娇意味地开口:“你放了我我就不哭了。”
然后便是仿佛半个世纪的沉默。
我缓缓抬头,在李碎脸上看见了浓烈的杀气。只见他像扔垃圾一样把怀中的我甩到一边,语似寒冰:“肚子不疼了就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