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倒计时+番外(73)
余久的注意力稍微被他的问题吸引过去,他继续道:“就是,你那个数据条……怎么说呢……它是客观的吗?”
余久怔了一下。
宁乐言皱紧了眉头,表情有点复杂,仿佛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满意的表达方式,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咱们一起在天台淋雨、就是你跟我说能看见这个数据条的时候,你还记得吗?”
他一歪头回忆道:“你当时说,直到那时候为止,我对你的在意值一直都是零。”
余久好像明白过来宁乐言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
“虽然我自己也说不太清楚吧……”宁乐言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抓了抓头发,动作有一点烦躁,“就是……我觉得,我不可能到那时候都还完全不关注你的。”
仿佛是终于找到了对的表达方式,他说出来的话一下子流畅了起来:“我不可能在那之后才突然会喜欢你,只是我那时候自己不知道——不仅是我,一直觉得不可能所有人对你的关注或者在意程度都过不了半的——你有想过吗?数据条究竟客不客观这件事?”
余久没有马上说话,周遭空气一下子沉寂了下去,宁乐言说完的一瞬间其实有一点后悔,他意识到了一件事,余久可能有些依赖那个所谓的表现“在意值”“需要值”的数据条。
这不难理解,甚至一想就能相通。
在余久长到今天的过程中,他似乎对所有人都不太亲近,宁乐言自己大概是唯一的例外,除了当时在他要自杀时拦下他以外,自己格外不一样的数据条不可能完全没有影响到他。
有没有可能,在漫长的过往中,余久一直都是依靠这个数据条来判断人际关系的呢?
数据条显示的远近亲疏决定了他对待其他人的态度,对方的数值高一点,余久就与其亲近一些。但如果,数据条根本就不客观呢?
会不会一切都和余久一直以为的不一样,其实在意他、需要他的人远比他自己以为的要多?
“余久,”宁乐言低下头,轻声叫了余久的名字,“你是先看数据,再跟人来往吗?”
“我想过,”余久忽然开口道,“我想过这件事。”
宁乐言:“什么?”
余久也低下了头,他双手合拢,把宁乐言一只手握在了两只手的手心里,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想过数据条是不是客观这件事,也大概知道……它并不真的客观。”
他的声音似乎在微微发抖,但是宁乐言一时无暇顾及这个,听到他话里的内容后也开始发愣:“什么意思……”
“数据条不客观,我知道这件事。”余久又抬眼看他,语气十分平静,“它表现的似乎是双向的情感。”
即便语气非常平静,但是宁乐言低头和他对视上,还是感受到了一种非常难以描述的酸胀情绪,这种情绪从余久的眼里传递过来,让他一下子说不出话。
他说不出话,余久就继续道:“说不定我在意对方、对方也在意我时,它才给我看真实的数据。”
宁乐言怔愣道:“你知道,那……”
余久摇了摇头:“以前不知道,刚刚突然想通的。”
“我以前只是大概设想过这个可能性,它会不会根本就不客观?”他低声恍若喃喃自语,“但我没有机会去验证这件事。”
然后他缓缓地、堪称平静地把之前所有没说完的话,全部都对宁乐言说了一遍。
“记得那一次晚上下大暴雨,我被导员叫过去的那次吗?”余久说,“我跟你说过,是因为我……妈妈,她来找我。”
余久的父母并非对他不好,但他们又似乎只是在纯粹地尽抚养义务,从来不对他付出更多的情感,以至于在余久的记忆中,他们的数据从来就没有高过。
他们在余久高中时都出国定居了,前段时间他母亲似乎有什么事情回来处理,终于想起了还有个儿子似的,专门在大半夜冒着暴雨把辅导员叫出来——余久也没想到她居然会知道自己辅导员的电话——特地来学校找他,好像就只是为了看他一眼。
“我那时候看到她,发现她的数据比我印象里的高了一些。”余久说。
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真就只是想来看看余久似的,看了几眼立刻就走,让大半夜被叫出来的辅导员一脸茫然。
“她的态度有点奇怪,应该是想和我说话的,但是最后什么都没说。”余久的声音很低,语速也不快,“我们之间没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只是很自然的生疏。”
或许她真的忽然察觉到对孩子的亏欠,后知后觉地想要多给一些从前没给过的关爱,又或者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只是单纯地想见见儿子,毕竟她看起来并不赶时间,没必要非要挑在那个时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