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豪门人设崩坏的日子/溺青(305)
这么多年的好友,从有些畏惧又觉得他高高在上的阔少,到保守秘密的商业伙伴,到承蒙程忱在其中宽容搭桥而成为的朋友,终究还是走到了先我们一步离开的时候。
但是出乎意料,病房里,宋致宁的状态倒是很好。
虽然他因为化疗掉光了头发,不得不戴着一只针织帽来维持“帅老头”的底气,整个人也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两颊都凹陷下去,但是有有程忱一直陪护着他,一天三顿不带停的做着营养餐,耐心地给他汤汤水水都喂下去,所以精气神倒还爽利着。
瞧见我们这群老朋友来,还颇有耐心地聊了大半个小时。
程忱一直在旁边看书,偶尔搭上两句话,不算活跃。
可他那瘦得经脉毕露的手,总紧紧攥着她的。
程忱被他闹得翻书都不利索,便忍不住伸手去拍他的手背,“致宁。”
“嗯。”
他很无辜地应一句,又指指自己手背上诸多未消的针孔。
“天天打针,桑桑,可疼了。”
年纪一大,反倒像是孩子似的,程忱一向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只能任他去。
他便这么轻而易举的开心起来。
这期间,我和宋致宁始终没有单独说过话,直至老三因为我家女儿的一通电话被叫出门,程忱也拐到外头洗手间那去涮洗食盒,他才一改方才的随性健谈,只沉默着,交给了我一把银行保险箱钥匙。
看得出来是白色,但是因为上了年岁,外表都有些斑驳。
我问他:“这钥匙给我干什么?”
他说:“我这辈子不会开了,但总觉得,让它一辈子不见天日,不好。”
至于为什么交给我——
老三从外头探进头来,满脸为难地喊我:“柏茜唷,女儿说咱外孙发烧给送医院了,你说,这要不等下就去看看?”
我看了看掌心的钥匙,抬眼,又看向他,“好,待会儿就去吧。”
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见宋致宁。
离开病房时,原本以为见惯生死的我,竟然一直在哭,忍不住的抽噎,我说不明白为什么,可是眼泪来得又急又凶,分明是这么大的人了,我却几乎没能控制住情绪,闹得老三这小老头急得不行,一个劲地哄我说是不是太辛苦了、要不就不去看外孙了之类的浑话。
我没法跟他解释那些,只是匆匆带着钥匙去了趟银行。
银行的负责人帮我打开那尘封了三十多年的保险箱,里头空荡荡的,唯独一块洁白手帕的中央,躺着一颗纽扣。
校服上的第二颗纽扣。
少年时,校园里总传着这样悱恻缠绵的爱情故事,说这纽扣对着心脏的位置,给了谁,就把心给了谁。
多好笑啊,谁会相信这种俗透了的传说?
可我还是攥紧那颗纽扣,在银行工作人员和老三诧异的注视下,终于嚎啕大哭。
我在哭谁?
哭宋致宁,哭程忱,还是哭早已辞世多年的白倩瑶?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宋致宁死在了我们最后见面的第二天,终此一生,他都并不知道那保险箱里究竟放着什么。
或许他早已经猜到了,或许他早就忘了。
他就像是个孤勇无匹的骑士,曾经披荆斩棘,为那高坐城堡塔顶的公主开辟道路,可他从始至终都明白,自己并非是她的王子。
所以哪怕他披荆斩棘,遍体鳞伤,也从没说过半句惹人怜惜的话,就像当年他从没说过要照顾她,却把她拉进自己的小群体里庇护她,就像他甚至没有去参加她的葬礼,此后三十年,却从没忘记过,逢年过节,和程忱去白家拜访。
白既明每每见他,便是泪流满面,说来说去,只有一句“对不住”。
可究竟对不住的是谁,或许只有作为父亲的他自己清楚——
“为什么不自己来打开保险箱呢?反正都已经过去的事了。”
离开医院前,其实我还问了一句。
而他说:“桑桑,快来,你最喜欢的节目来了。”
原来他没有回答我,只是一瞧见洗完餐盒过来的程忱,便飞快摆着手示意,很快把我的问题抛之脑后。
不像个病人,倒也不过是个急于分享那些小小快乐的普通丈夫罢了。
但那一刻,我已经知道了他全部的回答。
和多年前别无二致,从未改变的回答。
【柏医生,你是不是很好奇,那么多地方,那么多心理医生,我为什么偏偏找到了你?】
我哭,也不过是因为,时隔三十五年前,医院的长廊下,那青年的模样,他的声音,又在我面前浮现。
【我路过你们那个楼下,听见你男朋友在跟你打电话,说,柏茜唷,要是没生意,你就睡一会儿。我在那顿了很久,一直在想是不是听错了,是柏,还是白?是白倩,还是……但最后,我还是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