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了仇人做妾(15)
结果我的坚强只坚持到了自己一个人。
在房间里拧着梳妆台上坏了的八音盒,上面站着的小女孩怎么都不动,音乐怎么都放不出来。
我被气哭了好久好久,哭到自己都觉得自己烦。
我一点都没有变,只是现在已经没了让我肆意发泄的地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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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将军麾下最得力的心腹被暗算了。
尸体扔在他们总办处,成了好几天的头条新闻。
陆执的动作很快,在机要位置全都安排上了自己的人,他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有些战争明里暗里地都在进行。
父亲一直让我回去,他要求我在陆执那里给他偷一样东西。
我不想知道是什么,也不想偷,我就想安安静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每天去后院看看花。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为别人的故事哭泣。
谁家又死了最后一个孩子,谁家又被洗劫一空,谁家的顶梁柱又战死沙场。
甚至有时候出门买份报纸,遇见一位垂头丧气的老人都能脑补一出痛彻心扉的故事。
又或者看见断桥上等候爱人回归、独自掩面的女子也能同病相怜地难过流泪。
我天真地以为我逃跑成功了。
直到大哥打电话过来冲我吼,爹爹快死了你还不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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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用宿命两个字来诠释人生,可越不喜欢,我越是被困在宿命里。
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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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一直没能给出佐藤想要的东西,佐藤开始怀疑他。
我趴在爹爹床边,他的五根手指头都被剁了,那只手打过我,也抚摸过我的头,告诉过我,他会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给我。
爹爹醒过来就问了我一句话,当初为什么没和许君初离开。
因为爹爹在包袱里放了一张纸条。
他说,汝与吾之爱女,遂愿此生无恙。
落款不是「父留」而是「原谅」。
我怪过父亲,可作为他的女儿,我既做不到帮他助纣为虐,也做不到和他永不来往。
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无私的,子女对父母的爱是真挚的。
真正的宿命是,明明是错的,却没有对的选项,明明是黑暗,也只能硬着头皮前行。
无论如何,人还是要活着的,才不会回过头时去谈那些后悔。
我极力说服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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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初,如果有一件事你明明知道是错的,可你无可奈何,那到底是定义成有罪还是无罪呢?
对我来说,最难踏进的就是陆执的房间。
我在督军府那么久,一次都没有进过他的房间。
有时候是害怕,有时候是逃避。
正因为如此,没有人会想到我进他的房间。
父亲让我偷的是一份抗日积极分子的详细名单,明天交不到佐藤手上,他不会再庇护宋家,佐藤例行斩草除根,疑心重,爹爹在他身边待过,他不会放过爹爹。
母亲带着姨娘们跪在地上求我,大哥让我清醒一点,他大声质问我,你能眼睁睁地看着爹娘去死吗。
他告诉我,我姓宋,应该守护的是宋家。
我怀着某种侥幸的想法,比如,我没找到,比如,陆执闯进来发现了我,又比如,佐藤突然不需要这份文件了。
我奢望着这些比如发生,来减轻我的罪恶感,对父母的罪恶感,对陆执的罪恶感,对国家、同胞们的罪恶感。
这些比如都没有发生。
我顺利地在床头柜底下摸到了粘在上面的文件袋,打开后,是一些人的信息。
我怔然地蹲在那里,偏偏这么巧,偏偏陆执今天就是晚回来,偏偏佣人们今天就是没上来打扫房间。
我有点透不过气,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我无法不回想我在宋家长大的每一个瞬间,那里有我的父母,我的兄长,我自小相处到大的亲人,那里几乎是我短暂十几年人生的全部。
我离开了陆执的房间。
想起了很久以前,许君初读到无国不成家这句话的时候问我,你觉得是国重要还是家重要。
我从来不觉得这是道选择题,所以我没回答他。
许君初好笑地揉着我的脑袋,眼睛里闪着光:「我觉得,国重要。」
许君初一直有崇高的奉献精神以及言传身教的爱国理念。
我没有他那样伟大,不过我总要选择自己认为对的答案。
是非格局,大家小家,或许没有所谓真正的答案。
我一步踏着一步,从嗓子眼窒息到心脏,可当我打开自己的房门,看到陆执坐在我的梳妆台前的时候。
那颗将近窒息的心狠狠沉了下来,却没有堕落,反而是得到了解脱。
其实我早该猜测到,一切都诡异地顺利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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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手搭在桌子上,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他的手边放着许君初送给我的八音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