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回信(21)
中途,是老解出现救下他。又蹲下身来、摸了摸他的头。
被他打也不还手。
“以后你就跟我姓吧。”
梦里的老解说:“我会努力给你当个好榜样的。当然,什么时候你愿意喊我爸爸了,我也会很开心的。但不管怎样,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
“……别这个表情嘛!”
“跟我姓解,名字也很好听啊!”
“你也这么觉得吧?”
如果一切都停在这里,其实,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但是这个梦紧接着又开始分裂、破碎。
最后定格于母亲惊恐而急于避嫌的表情。
她把他拉进隔间。
就在昨天,所以面容和表情都无比清晰。
他甚至清楚记得她那几乎是厉声警告的语气:“不要再来找我了!”
“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你奶奶给你过的日子还不够好吗?你已经选边站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哪怕芳华已逝,她的模样依旧出挑,妆容精致。
无往而不利的美貌让她无论在什么年纪,都总有出头日。
只有他是她最大的累赘。
他烧得迷迷糊糊,分不清此刻究竟是梦里梦外。
放在枕下的手机却忽然响了。
他摸索着接起电话。
来不及看联系人显示是谁,那头已响起无比耳熟的声音。
“小解,在哪呢?不会又在外头瞎晃吧?”
“……在家。”
“你这声音怎么了?感冒啊,吃药了没?”
“还没起,等会儿吃。”
“行吧。”
老解笑了:“反正我家崽子命硬,一点小感冒分分钟搞定。”
但说归说。
电话却并没有就此挂断。相反,对面变得格外安静。
沉默了好一会儿,老解突然又小声说:“儿子,祝你生日快乐。”
“爸爸给你订了生日蛋糕,这个点也该到了,”他笑,“很贵的,可得吃完啊!不过想想我儿子这就十八岁了,时间过得也真是快。爸要是可以,还挺想能陪你过的,毕竟也是一辈子只有一回,成年人了嘛——但是没有办法,这边情况比我们想象中要严重。”
“你注意安全。”
解凛却打断他:“生日过不过无所谓。反正每年都有。”
老解道:“你小子又嘴硬。”
“……那不然呢?”
结果解凛索性反问:“还跟你们撒泼?”
语毕,挂断电话。
想起那个或许该来的蛋糕,他却仍是扶着床、勉强站起身来。
拉开房门。
*
原以为看到的理应还是和往年一样冷清的场面:
偌大的房间空无一人。
送来一个蛋糕,他就一个人吃。
然而这次,等他一步步踱出走廊,一路摁亮壁灯,才发现客厅的灯竟依然亮着。
迟雪正一如既往、在餐桌上写习题。
听见脚步声,有些慢吞吞地抬头。
“你起来了,”她说,“我煮了一点白米粥,要喝吗?”
沉默。
他不说话。
扶住门框的手却忽然不自觉收紧,眉头紧蹙。
好半天,又挤出一句:“……你吃过了吗?”
“吃了、吃了,我吃过早饭来的。”
迟雪说。
他这才点点头。
心底某种奇怪的感觉稍霁。
又想着其实也不意外:她一向是个负责任的人,也许是看到他这么凄惨的病人,也有恻隐之心罢了。
便转身准备去浴室洗漱。
然而。
“解凛。”
她突然又在身后叫住他。
紧接着,便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向他靠近。
等他回过身,入目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小老师永远乖乖巧巧垂在两颊边的黑辫子,不是她永远习惯性先低下头不让人看的脸,而是一张油墨尚新的贺卡。
贺卡上,卡通版的小老师手里拿着小喇叭。
巨大的对话气泡框里,她写:“解凛,祝你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永远快乐永远开心永远健康少生气多大笑……”
祝福太多。
写得快装不完了。
画面一角,还画了个栩栩如生的、捂着耳朵不忍细听的他。
有点像十回里偶尔会有一回的、他狡辩某个题目正解,小老师嘴笨又不知道怎么抢话,最后突然大声说:“听、听我说!”的样子。
他突然忍俊不禁。
“……不,不好看吗?”
迟雪问。
她的脑袋从贺卡底下凑出来,“之前都、没听说过你生日。刚才有人来送蛋糕——蛋糕我放在厨房里了,我才知道,你原来是今天生日,所以、临时画的。”
“……”
“画得不好看吗?”
她对自己的画技不甚自信,当即又要收回重画,解凛却眼疾手快,抢在她之前,捻着那卡边角、拿到了手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