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布达佩斯爱过你(134)
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双腿就像是被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一米,两米,我离他们越来越远。最终,我停下了脚步,正如我内心的嘶喊一样。回过头,看了看威廉。泪水再次决堤,像洪水那般猛烈。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面容变得越越来越模糊,就像当时他从那个陡壁上掉下去时一样。他离我的世界越来越远,我却无能为力。
心,彻底的死了;身体,开始变得冰冷。
我转过身,像个行尸走肉,慢慢地向前方挪动着脚步。一秒,两秒,商店渐渐地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了。身体变得极度虚弱,突然跌倒在地。周围昏暗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感觉手掌黏黏的,像是擦破流出了血。我颤颤微微地扶着地,坐在森林的小路边上,蜷缩着身体,大脑早已麻木,像是个被焚烧掉了翅膀的鸟。
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直到第二天我飞回了布达佩斯,到了家,才稍有意识地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那个熟悉的环境里,那个唯一可以让我再次感觉到威廉的空间。
瘫坐在沙发上,一只脚的袜子已经磨破了洞,感觉身体正在慢慢地往下陷;手里握着那个沉甸甸的相框,小心翼翼,不想让手上未擦干净的血迹弄脏威廉的照片;眼睛愣愣地看着他的笑脸,贪婪地欺骗自己他就在身边。感觉身体早已被掏空,只剩下一个轻飘飘的躯壳。一躺就是半天,动也不想动。茶几上倒的热水早已变凉,就像是身体的温度一样。阳台的门被风吹得咣咣直响,微微转过脸,看了一眼,然后选择遗忘。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工作的事情,只能和经理撒谎说自己得了流感,需要请几天假。给他发的信息,连电话都不敢打,生怕自己没有足够的精力去撒一个看似平常的谎。
那几天,布达佩斯一直在落雨,中雨,伴随着四到五级的风,吹得整个城市显得更加平静。我只是默默无声地待在家里,或者说是床上;不想打扰谁,更不想被打扰;只有在需要买一些食物的时候,才会挣扎着身体出去一会儿。或许,那都是多余,毕竟两天了还没吃完盘子里的那几片面包。彻夜反复想了很多事情,我没法去恨丽娜或者威廉,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良久,直到有点眩晕。然后我告诉自己,那就是我的命。强迫自己去接受现实,我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就算我破釜沉舟地去改变一些什么,也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而非更好。如果真的是那样,又何必呢?毕竟我一直都不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我也不想变成那样。
在朋友得知威廉依然活着时,都提我感到无比高兴。但是,同时又觉得惋惜,毕竟我不能把威廉带回来。他们都很想安慰我,然而,面对那种戏剧性的状况,谁又真的可以安慰得了我。只有我自己才可以让内心走出那个可怜而又可笑的“窘境”。想起威廉时,内心依旧是痛楚和万分不舍,可是,我还是决定去上班了。大脑皮层下一个角落里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我,如果继续待在家里,守着大把时间无所事事,只会更难受。感情已经把我折磨得遍体鳞伤了,何必不对自己仁慈一点呢。用忙碌的工作麻痹自己,也就不会有太多的闲暇时间去胡思乱想。
周一,和之前一样,六点半,从床上牟足了劲才爬起来,就像是经历了和死神决战般的痛苦。洗漱完,进了厨房,煎了两个荷包蛋和三片培根,又分别切了五片黄瓜和西红柿,烤了四片土司,最后温了一杯牛奶。晨曦已经好几次从窗户外和我打招呼了,坐在沙发上吃了早点。转过脸看了一眼窗外,一股清风吹进来,刮过脸庞,凌乱了几根头发。七点四十五,换了久违的那身深蓝色的西服,还记得是当初去本斯公司上班时买的,依然很合身,毕竟短短的几天内消瘦了将近十斤。走到镜子前,看了一眼自己,嘴角上扬,挂着微笑,出门去等公交。
来自芬兰的助理同事辞职了,要回老家去结婚。人事还没有找到新同事,很多事情我都要亲力亲为,忙碌得不可开交。一连好几天都不能准点下班,可那似乎帮了我一个大忙。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候,可以在忙忙碌碌中度过,也算是一种解脱。
每次从公司离开时,身体都是筋疲力尽的状态。周末的时候,我也不想“放过”自己,绞尽脑汁地给自己安排一些事情;打扫卫生,去电影院,找朋友喝咖啡,甚至一个人去压马路等等。我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内心很恐慌。生怕在停下来的瞬间,那副伪装的坚强会从脸上掉下来,露出早已“死去”的真容,让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