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桃花(32)
宇文靖槐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青睚知道他言外之意,神殿这般高高在上故作姿态,实在有违待客之道。
青睚还是第一次听他提及自己的过往,顺口问道:“你上一次去神殿,是什么时候的事?”
宇文靖槐想了想,道:“大约是在我六七岁大的时候吧。”
青睚心想,六七岁,已经是开始记事的年纪了……他偷眼看了宇文靖槐一眼,估摸着对方此刻心情尚佳,应该颇有聊天的欲望,于是试探问道:“你们宇文一家,与北堂本家究竟有何恩怨,何至于现在老死不相往来?”
宇文靖槐沉默了片刻,自嘲地笑了笑:“算不上什么大是大非的恩怨,不过是一些过往心结罢了。我的母亲,原本是北堂上一任老家主的掌上明珠……”
原来北堂老家主北堂誉膝下有一子一女,女儿安菱自小与西门家族的继承人有婚约,但她更喜欢年轻英俊的外姓长老宇文骞,不惜违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宇文骞私定了终身。
北堂誉自觉颜面尽失,一怒之下将女儿逐出本家,倒是安菱的母亲终究疼爱自己女儿,听说女儿新婚不久便有了身孕,生怕女儿与腹中的孩子流落在外受委屈,于是又将安菱夫妇接了回来。
为了说和自己的女儿与丈夫,老夫人还去禅院里为女儿尚未出生的孩子求了一签,不料却是个下下签,禅院的老禅师给出八字签文:“命犯桃花,天煞孤星。”
这一来,老夫人心中也犯了忌讳,屡次旁敲侧击想要劝说女儿放弃这个孩子,但安菱认为这是父母想要拆散她与夫君的另一种手段,坚决不从,直至腹中胎儿临盆……
所有人都不曾料到,她这一生产,便生了七七四十九天,最终孩子得以保全,安菱却力竭而亡。
老家主与老夫人痛失爱女,对这出生便不祥的孩子十分不喜,根本没有要接回本家抚养的意思,只丢给宇文骞任他自生自灭。
宇文骞虽也悲痛欲绝,但这儿子终究是安菱拿命换来的,虽不懂如何抚养,却也不敢短了他的吃喝。
他知本家不喜他父子,便带着儿子常年云游在外,两不相见,免得徒增伤悲。
到了宇文靖槐十四岁那一年,北堂誉长子北堂安垣意外身亡,只留下一子,名叫北堂延。老家主自感大限将至,便主张由孙儿北堂延继承家主之位,不想遭到了族中长老的反对,长老们认为北堂延尚且年幼,无法主事,劝老家主从旁支中另选贤能。
第48章 《驱离》
此时宇文骞带着靖槐云游归来,得知此事,力挺北堂延上位。老家主看到了宇文骞投诚之意,终于敞开门将宇文靖槐迎回了本家。
宇文骞了却一桩心事,从此再无牵挂,于是孤身一人逍遥而去,从此行踪不明,归期不定。
然而宇文靖槐在北堂本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当年老夫人为他卜算的命格早已被传得人尽皆知,众人私下里都说他母亲其实是被他克死的,一个刚出生便克死母亲的人,日后恐怕要祸害整个家族,此人留不得!
初时老家主和老夫人念在宇文骞护主有功的份上,对此传闻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随着宇文靖槐的外表越来越酷似其父,对其痴迷的本家女子也越来越多,其中就包含了北堂延的胞妹北堂珑,甚至宣称此生非表哥不嫁,引发了不少非议。
如此一来,“命犯桃花,天煞孤星”八字签文看似全部应验。
老家主与老夫人再也按捺不住,他们生怕安菱的悲剧再度重演,于是聚集众长老共议,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宇文靖槐再次驱离了本家。
宇文靖槐原本便对北堂本家毫无归属感,这一离开,便再也没有回去过,就连后来老家主与老夫人先后离世的葬礼,他也未曾出席。
青睚听完前因后果,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宇文靖槐看了他一眼,道:“你也不必强迫自己说些安慰的话,于我而言没有太多意义。”
青睚心下一松,点头道:“确实,太过狗血,槽多无口。”
“……”宇文靖槐心想,你也不必如此直言不讳。
青睚后知后觉地捂了嘴,他见宇文靖槐并没有真的介意,于是继续问道:“既然你已远离仙门,此次又何故来赴这神殿寿宴?”
宇文靖槐道:“其实……我也是半推半就着来的。上回我因代父行权之事,触怒了北堂恪,他扬言要让我在北堂家族无立足之地。这种威胁言辞对我而言其实无关痛痒,我既已离开本家,又怎会在意整个家族的立足之地,但他这番言辞传至其他家族,反而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因着北堂延的关系,我在本家的那些年与同龄的几位家族公子关系不错,尤其是这西门家的小公子西门落,得知我被本家刁难,便说要为我撑腰,趁着此次赴宴相聚的机会,好好替我出一口恶气。其实这也还在其次,只不过他这番话倒是提醒了我,之前圣巫族想要借助司空署和轮回署之手来查明此事,恐怕要耗费些许时日,效果也未必理想——倘若能借着此次寿宴之机,将北堂恪暗地里的小动作捅到左祭司大人面前,由他老人家亲自出来做主,或许能得到一个更加完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