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桃花(2)
公孙蘅闭着双目侧卧在床榻上,崔明焕则双膝跪在榻前,不停地用手给他揉着心口,嘴上碎碎念道:“为了一个药人,何必生这么大气,气坏的可是自己的身子……”
公孙蘅睁开眼睛道:“我气的是那药人么,分明是相国!他明知、明知我……”
一抬眼不期然对上宇文靖槐的视线,公孙蘅话音戛然而止,撇过脸去避开了对方的视线了。
宇文靖槐也是刚进来,并未听清两人在说些什么,当下便躬身行礼道:“臣……”
“嗨呀是国师大人来了!”崔明焕转头望见宇文靖槐,如释重负般站起身道:“国师大人您来得正好,快帮着劝劝陛下吧。”
宇文靖槐朝崔明焕笑了笑:“您年纪大了,折腾了这半宿,先去歇息吧,这里有我。”
崔明焕已过了天命之年,身子骨早已大不如前,在榻前跪了这许久,腿脚几近麻木,还不能在国主面前流露分毫,当下忍得也是十分辛苦。
见宇文靖槐如此体恤,他感激地朝对方笑了笑:“那……便有劳国师大人了。”
待崔明焕退走之后,宇文靖槐褪下外袍,而后上前一步,径自在榻旁坐了下来。
公孙蘅抬起眼眸瞪着他:“谁准许你坐下的?”
宇文靖槐充耳不闻,目光落在榻前小几摆放的一只汤碗上,里面似乎还淡淡地冒着热气,于是明知故问:“药喝了么?”
“不喝,不想喝!”公孙蘅赌气般背过身去。
宇文靖槐复又将他的身子扳了回来,趁他发作之前,轻轻按在他心口,低声问道:“还疼么?”
公孙蘅刚要出口的训斥顿时都化作了绕指柔,垂下眼眸道:“还有一点。”
宇文靖槐便学着崔明焕方才的动作,轻轻在他心口的位置揉搓,口中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惹得陛下如此恼怒?”
公孙蘅被他伺候得十分受用,语气也便软和了下来:“相国给我送了个药人过来,说是圣巫族的贡品。”
宇文靖槐动作一顿:“圣巫族一向清高自傲,连仙修之人都不怎么放在眼里,怎会向我们凡人皇室进献贡品?”
“我哪知道,”公孙蘅嘀咕了一句,“反正相国是这么说的。”
宇文靖槐分神了片刻,而后扯回思绪,接着道:“既然是圣巫族进献的贡品,你收了便是,又为何这般生气?”
公孙蘅道:“也不知那相国究竟何意,竟选了一个容貌酷似新蕾的少年,这是存心要膈应我么。”
第3章
宇文靖槐眉间一凝,朱新蕾?
朱新蕾是相国之女,两年之前嫁给公孙蘅做了皇后,婚后一年不到便被打入冷宫,最后含恨自刎而亡。
关于皇后被打入冷宫的缘由,公孙蘅从来不曾对人说起,外界也只当是皇后善妒惹恼了陛下,被陛下一怒之下废黜后位以示惩戒。
但宇文靖槐知道,公孙蘅原本便对这皇后不甚满意,成婚后从未去过皇后寝殿,后又被皇后撞见他与身边内侍亲昵,两人便大吵了一架,此后不出一个月,公孙蘅便下旨废后了。
这其中曲折,相国朱晋鹏究竟知晓多少,宇文靖槐无从得知,但此人痛失爱女却并未在朝堂上表露分毫,依然在相国之位上坐得稳如泰山,可见其城府之深、耐性之足。
但因为这一件事,国主与相国君臣失和,已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了。
近一年来宇文靖槐一直暗中提防朱晋鹏图谋不轨,却始终没能发现蛛丝马迹,正不知该如何评判此人,不料此刻他却送了个相貌酷似废后的药人,美其名曰给陛下治病,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当下他只能承诺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好不容易哄着公孙蘅将汤药喝了睡下,从寝殿中告退出来时,早已过了半夜子时。
出得宫门时,车夫已经去而复返,在门口打着盹儿等着他。
他走过去将车夫拍醒,问道:“那药人如何了?”
“还没死,”车夫道,“小人已转告管家去请大夫了,担心大人久等,便先过来等候大人。”
宇文靖槐低低“唔”了一声,抬脚上了马车,道:“回去罢。”
回到府邸时,早有管家等在门口,见宇文靖槐从马车上下来,便先一步迎上去道:“大人,您回来了。”
宇文靖槐知道他有要事相禀,朝他递了个眼色,两人便一前一后踏入门去。
“那药人伤得重么?”宇文靖槐边走边问。
管家紧跟了几步,低声道:“大夫已经看过了,全都是些皮肉伤,不算难治,只要按时敷药,不出两个月便能痊愈。只是……”
宇文靖槐见他欲言又止,问道:“怎么?”
“只是这下手也忒狠了一些,我见那孩子,全身上下竟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刚送回来时身上裹着的衣裳都是血淋淋的,看着让人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