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洛一然那仿佛刚从血池子里走出来的狼狈模样, 于是想说的话突然就卡住了。

洛一然没什么感觉的将自己额前被血打湿的头发抚在脑后露出光洁额头, 他解释：“一直流血擦不干净, 所以干脆不擦了。”

恶魔找回自己声音, 他有些晦涩的开口：“……神明死之前，也是你这个模样吗？”

洛一然长长睫毛颤动了下：“不知道, 我连他死了这件事都很晚才知道。”

恶魔：“……”

他看着洛一然——看起来应该会很痛苦才对, 血腥味都充斥了整个房间, 但洛一然的声音却让他有种错觉，洛一然一点都不难受，他身上的红色可能都不是血，可能是番茄酱什么的。

因为他表情和声音都太自如了。

但如果是魔术师站在这，估计还是会特别惊慌失措吧。

他和他们看着的洛一然是不一样的。

“你倒是冷漠。”恶魔也席地而坐：“神明待你很好吧……而且你那个时候应该也不知道他是想你来做替代品。”

“确实不知道。”洛一然托着下巴：“但我知道我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重要的存在。”

“生物是有情感的，我没从他身上感受到对我的善意……当然，恶意也没有。”

“直到现在我也不太理解他。”

或者说他其实也没有多试图去了解他，因为那不重要。

洛一然抹抹嘴角的血迹——他身上的裂痕越来越多了。

恶魔看得皱眉，但洛一然擦过后又接着若无其事的开口了——

“你看他创造我，是不是很像是要给你们留下一线生机？”

洛一然面带笑容问着，他温和自如：“2657与我基本是一样的存在，但是他身上的力量并不来源于神明，他没法帮助你们。”

能够让这些细线直接汲取力量的，现在只有他了。

洛一然看看恶魔：“所以至少在那个时候，神明是没有给你们留下丝毫后路。”

恶魔不为所动，至少面上不为所动。

“……直到后来我诞生，你们才有了这一线生机，但我能支撑的短暂时间你们要是把握不住还是会死。”洛一然说着脸上笑容扩大了点——

“可是别忘了，神明创造我并没有给我什么设定，他创造我是创造了一张白纸，他任由我成长，任由我向往人类，任由我离开，好像不在意最后的我是否会帮助世界人。”

这说明，神明虽然留下他，但却并没有打算强制让他来做这一线生机。

“……”

不过后来，神明或许已经有些想让世界人接着存活了。

但那个时候，他好像也只是“想了下”而已。

洛一然收回刚发散的思维，然后对着恶魔笑道：“坦白讲，是魔术师的存在增加了你们活下去的可能性。”

洛一然坦坦荡荡的说着，他眼神清澈明亮：“我搞不懂神明，他比花季少女的心思还难懂，所以我那时只根据他对我的爱决定他对于我的重要程度。”

“我的结论是，我在他眼里只是个物品，可以存在，也可以不存在。”洛一然直视恶魔那双与魔术师有些相像的双眼：“而你们、乃至世界人，在他眼里也是与我一样的存在。”

恶魔呼气，他突然有种沉重感，好像自己刚刚没有呼吸似的，所以过了会他才开口：“……那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既然整个世界人都不重要，那为什么要为世界人枯竭而死……”

洛一然笑笑，他想到什么开口：“或许他只是想要自己的死亡。”

而其他一切都是一个神明奔赴死亡的过程中，发生的小小的、或许本意是不会让神明觉得无聊的小故事。

真够可笑的。

恶魔看着洛一然的笑，他跟着笑起来：“那你呢，在你眼里，我们也是可以存在，也可以不存在的生命吗？”

洛一然顿住，血不断从身上的裂缝上流出，他仿佛无知无觉：“我尊重生命。”

因为人类太过脆弱，而他也见证了不少痛苦和死亡……

洛一然低眉一笑：“但我不是圣母。”

所以他会在意的生命不算多，而恶魔他们或许是会让他心生涟漪的存在。

恶魔看了他好一会，他说：“在神明眼里，我们存在的意义，好像是可以被轻易抹去的东西。”

“我突然有点理解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成为人类了。”

像是不明所以的两句话。洛一然静静的看着他。

恶魔伸出手：“怎么才能帮你？让你身上的蓝线□□身上一部分？”

洛一然看看他手：“不用，本身只能我来……你们力量给我就好了。”

“我现在相当于一个转化器。”

他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