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站在床边，也还是那个瘦弱的小孩子模样。

系统冰冷机械的声音再度响起：“001号为您服务，玩家超时未填写昵称，已自动为玩家填写昵称——无名者。”

“鉴于玩家不配合的态度，游戏直接跳到最终关，请玩家无名者与母亲用餐，并攻击母亲，完成攻击，便可通关离开，回到真实世界。”

“001号提醒玩家无名者，若玩家意志发生改变，积极配合游戏，可以得到大量奖励，甚至获得掌控一切的力量。”

贺铎这次没看到面板，视野里只有破败的墙壁。

那道声音安静了片刻，再度响起：“母亲已出现，请玩家打开门。提示：攻击不需要完成，做出攻击动作，或者攻击失败，同样可通关。”

贺铎原本没打算理会，但这时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是苏离的。

贺铎顿了顿，系统提示出现的是母亲，但他听到的脚步声分明是苏离的。

苏离来到了这里，正在客厅里走动，他在挪动座椅，椅脚滑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贺铎带着疑惑地朝着客厅走去，视野突然扭曲，他看到了一幅画面——

还是那个街道边上的小摊，苏离撑着下巴，坐在小摊的木桌旁，他对面则坐着那个清秀的少年。

贺铎看到那个清秀少年表情紧张地问苏离：“那哥哥喜欢过我吗？”

苏离看着少年回答了两个字：“喜欢。”

于是少年露出了喜悦的表情，又忐忑不安地问道：“那他呢，所以你爱他吗？”

贺铎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他”指的是自己。

而这一次，苏离停顿了片刻，缓慢说道：“不，我不爱他。”

最后这一幕画面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仿佛是要贺铎仔细看清苏离的每一个表情，听清苏离的每一个字音。

贺铎的脚步也的确是停留了那么片刻。

但下一秒，他就推开了客厅门。

**

客厅里亮着暖色的灯光，摆着食物的餐桌就放在卧室门旁边，而桌旁，坐着穿着白色长裙的“母亲”。

柔软卷发披在她纤薄的后背与侧肩上，她眉目妩媚而精致，单手拖着下巴，手臂纤细雪白，神情却有些懒散的无聊。

听到推门声，“母亲”慢慢抬起浓密的睫毛，看向贺铎，然后眉眼一弯，露出了笑意。

贺铎脚步定在原地。

这个“母亲”，有着他母亲的面庞，但表情神态，却又像极了苏离。

贺铎被这一幕冲击得有一瞬间的恍惚，接着他隐约听到那人在对他说话。

语调很是绵软温柔，却又辨不出男女。

“过来吃饭了，小铎。”

桌旁，“母亲”推了推桌上的牛奶杯，似乎是在示意贺铎上桌吃饭。

贺铎抬脚走过去。

随着他位置的变幻，灯光照射下的影子也开始发生移动。

贺铎看到了自己投在桌旁的阴影，矮小瘦弱，是孩子的模样。

“母亲”仍旧坐在桌旁，她的位置比贺铎高，雪白的手臂托着下巴，眼尾下压，含笑看着贺铎。

见贺铎突然停下，“母亲”站起身。

雪白的长裙拖至地面，显得她异常高挑修长，柔软的卷发垂在腰际，随着她的动作略微扬起。

“母亲”很快走到贺铎面前，弯下腰，温柔地将贺铎抱了起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贺铎刚坐下，桌上的牛奶不知道怎么就翻到了，杯子咕噜一滚，重重砸在地上，碎片哗啦溅开。

“母亲”低头看了一眼杯子。

贺铎思绪微滞，久远的童年记忆忽然被唤醒了，他隐约想起来，小时候他也这样打碎过一个杯子。

然后……

然后母亲就生气了，狠狠扇了他一耳光，还对他说了好多难听的话。

等贺铎回神，他便看到面前的人抬起了手。

白皙纤细的手指伸向贺铎的侧脸。

贺铎下意识绷紧了肌肉，想要挡开那只伸过来的手。

可他目光往下一落，看到的却是一双弯着眼尾，带着些许轻佻与捉弄笑意的眼睛。

这双眼睛让贺铎瞬间从恍惚里清醒过来。

他突然明白了这个幻境的真正目的。

它充满了恶意和挑拨，把贺铎的痛苦的童年与美好的现在融合在一起，然后又试图当着贺铎的面，残忍地撕碎它。

系统告诉他，只要攻击“母亲”，不论攻击结果与力度，只要做出那个动作，就判定会游戏结束。

所以贺铎只要挡开了“母亲”伸过来的手，这一切就结束了。

侧脸上忽的落下一片冷凉。

“母亲”的手轻轻贴住了贺铎的侧脸。

贺铎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他垂下眸光，看着面前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妩媚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