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229)

作者:阮阮阮烟罗

皇帝自己也有些嫌热,但他原还以为近情情怯,是因为她在这里,他因内心的悄悄激动,而有些燥热,却原来,这亭中,真的有些闷热……

太后道:“开两扇琉璃窗吧,透透气,嗅着梅香用膳,也是雅事。”

皇帝依言开窗,风挟梅香穿入亭中,吹散闷热,也吹得她髻上的金步摇,在清冽沁香的梅风中,簌簌轻摇,细音如雨。

皇帝悄望着她沉静的侧颜,心想有孕之人,大抵不该受风,遂就借给母后斟酒夹菜,站在她座位的侧对面,为她挡着风。

太后哪有什么喝酒用菜的心思,今日这午宴,专为嘉仪与温羡之事而设,她草草用了些酒菜,准备提这件事,目望向皇儿道:“弘儿,你坐下吧,哀家有事要说。”

皇帝还想着给她挡风,仍是站着道:“儿臣站着听,也是一样。”

温蘅并不知皇帝杵在她桌对面是何用意,也没留意这事,她的心思,都在太后的话上,认真听太后一字一句说完后,暗暗松了口气,但仍不敢完全放松,毕竟,掌夺天下生杀大权的,不是太后娘娘,而是在她桌对面、杵站得像个棒槌的男人。

太后见温蘅不语,问她道:“阿蘅,你觉得这法子如何?若你觉得不妥,哀家再想想旁的,或者你有什么法子,说出来听听,一家人一起商量……”

……这法子,既能解了哥哥的危局,又遂哥哥的愿,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哪里还有别的办法呢……

温蘅轻道:“……我觉得此法可行”,抬眸看向对面掌夺天下生杀大权的“棒槌”,问:“……陛下以为呢?”

皇帝见她终于肯看他一眼了,愈发站得笔挺,口中道:“朕都听母后的。”

压在心中的重石,终于落地,但更深的忧惘,随之如潮水漫了上来,温蘅想着哥哥的“青云之志”,想着他所说的利用她,想着他日后的婚姻生活,一桩心事烟消云散,另一桩心事,又如云雾升腾,漫满了她的心头。

皇帝见他说了那六个字后,她的神色并不欢愉,依然有轻愁如烟,淡淡拢在她微蹙的眉尖,遂又补了一句,“温羡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朕当重用,不会令他蒙冤受罪,夫人宽心。”

他斟酌着语气,努力有点关切,但又不过于关切道:“夫人有孕在身,凡事都宽心些,不要多想,有母后在,有朕在,无人能伤害夫人及夫人的父兄,夫人安安心心地养胎就是,切莫因多思多想,累了身子,伤了腹中的孩子。”

这是温蘅第一次听皇帝提起她腹中的孩子,她听他语气诚挚,想他曾在幽篁山庄说过,他与明郎情同手足,明郎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他会对那孩子,视如己出……

温蘅暗想着心事,手也不自觉垂在腹前,轻抚了一下,皇帝暗看她眉眼柔和,眸中流漾着为母的柔情,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忐忑。

……他不敢让她知道这胎实际有两个多月,不敢让她知道他有一半可能,是她腹中孩子的生父,她说他恶心,若她知晓有这一半可能,是否不会再这般温柔轻抚,而会觉得,她腹中的孩子,是个恶心的玩意儿……

……她厌恶他厌恶到了极点,先前既已厌恶到连吃了三四个月的避孕药物,在知晓这一半可能后,她会不会为防万一,直接一剂药下去,永永远远地打消这种可能……

皇帝想得心惊肉跳,怕惹了她的疑心,不敢再就她腹中的孩子,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强迫自己移开关切的目光,尽心侍奉母后用膳。

阿蘅同意,皇儿同意,嘉仪与温羡一事如此终局,太后也算是定了一桩心事,心情略放松了些,暂将此事搁下,边同温蘅细细说些养胎之事,边慢慢用完了这顿午宴。

午宴已用完,可太后的“养胎经”还没说完,遂挽着阿蘅的手,边在梅林闲走消食,边继续讲谈,期间,还拿随走在旁的皇帝为例,笑说她当年怀皇儿时,皇儿在她腹中是如何作天作地,闹得她直至临产,几无一日安生。

“听说大长公主当年怀明郎姐弟时,虽是双胞胎,可从有孕到临产,都极顺利的,你怀的是明郎的孩子,想来性子也随他她父亲,不会叫你这个母亲多吃苦头的”,太后说着笑嗔了皇帝一眼,“不像哀家这个‘魔星’!”

太后只是随口说说,可皇帝听在耳中,却又暗暗愁了起来,若她腹中的孩子,随了他的性子,同他未出世时一样,成日尽在他她母亲腹中闹腾,那她得多受罪……

皇帝这样想着,都有点忍不住要趴在她的腹前,告诫她腹中的孩子,不许闹腾,但怎么可能,他正暗暗忧心,忽听熟悉婉音道:“臣妾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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