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我以乱臣(29)
御帐一起动静,附近的帐子都很快亮起烛火。穆王、离渊先后赶来,其余人皆被玄牧军挡在外围,往这边困惑张望。
见杨氏仰面昏死在缚魂阵中,发髻散乱,满脸血痕,却并不见那邪物踪迹,穆王已猜出一二,立刻道:“此地危险,臣恳请陛下速速回帐。”
惠明帝有些烦郁的道:“姐夫,你让朕如何睡得着?”
穆王道:“这邪物非比寻常,陛下不可大意。”
计较片刻,又吩咐穆玄:“今夜你别睡了,就拿辟邪守在陛下身边,仔细警惕。若陛下有丝毫闪失,本王唯你是问。”
目光冷沉,语气严厉。
穆玄虽有抵触,心知那邪物并非自己的“端方”能对付,只能应命。辟邪剑立刻兴奋的在穆王手中嗡嗡震动起来。
惠明帝无奈的道:“玄儿为捉那邪物,已熬了大半夜未睡,你何必再折腾他。把辟邪剑留下便是,不用他守着。”
穆王态度强硬:“这是他职责所在,岂能懈怠?若陛下对他不放心,臣便亲自守着。”
惠明帝愈发无奈,苦笑:“朕岂能劳姐夫大驾。姐夫既然执意如此,今夜便辛苦玄儿了。”
卫英恰好赶到,离渊便也吩咐他:“今夜你也别睡了,世子守着帐内,你便守在帐外。”
卫英恭声应是。
一场惊魂暂告一段落,穆玄只放了尚书府的两个婆子进来抬走杨氏,并传了惠明帝口谕,让其余人都各自回帐休息,莫再惊扰圣上休息。
郑红玉也夹杂在其中,远远望见夭夭,目露激动,急切同她招手。
夭夭走到近前,见郑红玉脸色比初见时更苍白了,眼睛还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心想她大约是被杨氏的模样给吓住了,免不了宽慰她几句。
众人陆续散去,有几道人影却还立在原地焦急徘徊,无论怎么驱赶都不肯离去。
穆玄认出是文昌伯和北平侯等老纨绔,便遣阮筝过去询问。阮筝很快回来,禀道:“将军,是南平侯失踪了,至今未归营。”
穆玄心中隐隐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沉声道:“你二人各带一队人马,立刻上山搜寻,务必找到南平侯下落。”
阮筝和沈其华领命,迅速点了人往山上而去。
穆玄偏头,见夭夭还立在原地,不知在四处张望什么。计较片刻,又唤来自己的副将殷泽,让他护送夭夭回营休息。
有卫英在场,夭夭不敢表露出多余情绪,犹豫片刻,便轻福一礼,乖乖的跟着那副将离开了。只在与穆玄擦肩而过后,悄悄回头望了他一眼。
穆玄似有所觉,微微侧首,目送她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拎起穆王留下的辟邪剑,转身进了御帐。
惠明帝还未歇下,披衣立在帐中出神,见穆玄进来,冲他亲切招了招手,道:“冻坏了吧?快过来喝些热茶。”
到了跟前,穆玄欲要行礼,惠明帝立刻扶起他,佯怒道:“说过多少次了,私下里,不准跟朕见外。”并亲自端起案上的一碗热茶,递了过来。
穆玄惶恐道:“不敢劳烦陛下。”
“嗯?”惠明帝盯着外甥那张俊美若玉的脸,故意露出不悦之色:“这里又无外人,还叫朕陛下?”
穆玄默了默,只得双手接过茶,抿起唇角道:“多谢舅舅。”
惠明帝这才展露笑意,在一旁侍候的大太监笑眯眯道:“这些个王族子弟中,陛下最疼的就是世子了,宫里进了什么好吃好喝的,都惦记着给世子留一份。这雪尖是前几日新贡的,临行前陛下特意命老奴带来些,说要给世子尝尝鲜呢。”
穆玄再次恭敬谢恩。
惠明帝见他如此,有些怅惘的叹道:“你小时候可最粘朕,整日像个小跟屁虫似的跟在朕后面,除了朕谁都不让抱。连你的尿布,都是朕亲手给换的。怎么长大了,倒与朕生分了?”
穆玄垂下眼帘,道:“臣不敢。”
惠明帝大约也拿他没办法,长长叹了口气,道:“朕听说,这几年你总住在军中,连王府都不怎么回了,身边连个照顾饮食起居的人都没有。莫非,你还在因为五年前的事记恨朕和你父王?”
大约是腹中酒气上涌,惠明帝眼眸有些迷离。跟在他身边的大太监大吃一惊,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低下了头。
穆玄面色发白,迅速撩袍跪落,惶恐请罪:“臣不敢。”
惠明帝目光复杂的盯着这个外甥,半晌,无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不敢。等这次围猎回去,你就给朕搬回穆王府住。你母亲任性也就罢了,连你也——”
后面的话,惠明帝终是没说出口。
穆玄死死一捏拳头,直至指节泛起青白,才道:“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