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冬(14)
余野左右摆头,长发散乱,一脚踹在他膝上,往角落缩了缩:“我不可能答应。”
他站直,居高临下:“你试试,”烟戳进透明的烟灰缸里,声音低而沉,语气里发狠:“她就要到了。”
“不行!”余野尖叫,撑着墙站起来,双腿止不住发抖。
要命的沉默过后,她又尖声道:“疯子——”
周哲一步迈到她眼前,嘴唇覆上她张开的唇瓣,舌头往她喉咙里勾。她抵着他,嗓子里传出呜咽,他将她越揽越紧。
余野心被侵占,身子越来越软,摊在他身上。她想起南瑜时候,她哭起来拿他撒气,也是一通又踢又咬,他一声不吭。待她发泄完,再柔声问一句“好点了吗”。
余野看着他渗血的手臂,泪水越来越浓,这才意识到自己倒在他怀中,嘴唇已被松开。她干哑的嗓子发出声音,轻唤他:“周哲。”
黑夜里没了声,他似乎拿起手机发了什么,余野在他怀中转了一圈,看见他给江雨绵发的信息。
对不起。
我一开始就是为了激阿野。
你把我忘了吧。
余野早已料到,解开他的手,往窗边走。
夜色浓重,雪纷然落下,白花花一大片。周哲走过来,站在她面前,双手搂住她的腰,望向她一双水盈盈的眼。
周哲俯身再次欲吻余野,她竖起双手撑在他胸膛挡开:“我有喜欢的人了。”
“一中的吗。”肯定语气。
“嗯。”余野淡声回应。
“比我还帅?”周哲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微笑,又好像是真的询问。
余野无话,周哲认真起来,头低下,看进她眼中:“给我一个机会,我是真的爱你。”
余野目光停在窗外。她一身校服站在寒风中,仿佛随时要被风吹倒。雪花漫过她肩头,她就这么伫立着,她看不清她的脸,又仿佛看清了。她说:“阿野,我不配被爱吗?”
她心中阵痛,脑海浮现路择安看江雨绵的眼神,清亮的、温柔的,少年明媚如阳光,他却是选择把光全投于她一人身上。
江雨绵纠结着一个利用她的人,于是屏蔽掉身后的光,把自己关在暗处。
江雨绵已经拥有了这世上最好的爱,那是她这辈子也得不到的清澈的爱意。
就算是失掉彼此,她们也都该回头。
第8章 08
江雨绵恍惚间已经回到家门口,想打开手机看眼时间,却发现早就没电自动关了机。
漆黑的楼道里忽然传出一声玻璃瓶破碎的声音,她往声源的那扇门内看去,这才发现江唯。
他整个人瘦脱了相,有股极近清冷的少年气。腿上石膏还未拆下,靠坐在轮椅上。他双眼半睁,目光没有放在她身上,却知道是她,低低叫了声:“姐。”
江雨绵没力气回应,正欲开门,门内又传来声响,是江明亮的声音。那是他常年抽烟所致的又干又粗的嗓音,很好辨认:“她一个女孩。”
江雨绵搭在门把上的手停住了,整个人僵站着。带着暖意的江唯的双手覆上她的耳朵。可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谁也来不及阻止。粗犷的声音夹着脏字顽强地打入她耳中,那双手显得尤为脆弱。
他说:“她就是个贱胚子,你急什么。”
很多年过去,江雨绵还是忘不了那天。就算再把她泡进爱里,她也学不会接受了。
她听见宋香兰叫喊着:“女孩怎么了,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疯婆子。”
里面有摩擦声、撞击声、玻璃破裂的尖响。
“嚷嚷什么?叫你嚷——”
伴随一声尖叫,楼道里的感应灯被点亮。光线刺目,她眼中一时间只剩白色。她那么爱哭的一个人,今天已经麻木到忘记落泪。她绝望,来这世间一遭,不就为体会爱与快乐吗。她似乎什么也没尝到。
门从内打开,一股烟酒气扑面而来,江明亮胡子和头发都很久没打理过了,看上去像个流浪街头的乞丐。他无视她和江唯,径直下了楼。
江雨绵静静推江唯进屋,把门带上。家里没开灯,宋香兰背靠厨房门坐在地板上。她头发凌乱,脸颊被埋在其中,隐约能看见嘴角红了一片。藕色毛衣上面三颗纽扣没系,仔细一看,第二颗是丢了,白色线头支棱着。左边衣服滑下去,漏出大半个肩头,上面有大大小小的淤青。脖颈处也或红或紫,带着指甲抓出的血印,整个人凌乱不堪。
她想起来宋香兰在床头放着的一张年轻时候的照片。那是她刚入职教师岗位时的一张工作照,她穿一件薄荷色的圆领衬衫,长发编成两个麻花,眼睛圆圆的,皮肤雪白。正笑着,露出白净整齐的牙齿,江雨绵便是遗传她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