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错过与没错过(10)
工会干部急匆匆赶下楼来,接过大哥手中的木箱,带着我们走出了厂门。我们随工会干部往来时的方向又折返了一段路程,再拐进一条巷子,巷子的尽头就是那条小河,河边矗立着一栋破旧的三层楼房。到了楼房门口,工会干部说:“刘科长,因为近期新来的职工比较多,厂里老宿舍区实在没地方安排了,这个旅社呢,是因为经营不下去垮掉了,按照镇里的意见,资产合并到了我们厂,这栋楼今后是改造为车间还是做仓库?目前厂里还没考虑好,所以先把您弟弟安置在这儿,您谅解一下啊。”
大哥说没事没事,有个地方住就行。工会干部敲门过后,我透过大门玻璃,看见从里面走出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大爷打开了门,老人四方脸型,眉毛浓厚,表情和蔼,衣着整洁,但移步缓慢、身子佝偻。
“这是魏大爷,从建厂到现在一直在厂里工作,是厂里名副其实的老人。大爷,这是厂里新来的职工,暂时安排住在这里,您关照一下啊。”工会干部先向我们介绍了大爷的身份,再指着我对大爷说道。
魏大爷“嗯”了一声,转身到门卫室拿了一大串钥匙,问工会干部住几楼哪个房间?工会干部说顶层三楼西边第二个房间。
我到现在也没明白,为什么非要把我安排在顶楼?进去以后,我才知道整栋楼除了魏大爷和我,没有其他人住在这里,里面空荡荡的,地面杂物遍地,四周墙壁斑驳,每个角落都结满蜘蛛网,房子不但破旧,甚至有些阴森。这栋楼共有三层,每一层走廊的两边都是单间,楼上楼下估计应该有四五十个单间,单间里面除了两张床和一张小条桌,其他啥都没有,公共厕所和自来水龙头都在一楼外面的院子里。从小到大,我第一次了解到,原来旅社是这个样子的。
到了三楼房间门口,魏大爷挑出钥匙打开房门,顺便告诉我要保管好房间钥匙,接着就和工会干部下楼了。大哥把行李搁到房间后,到三楼公用阳台上抽烟去了,我将棉絮搁到床上,开始清理房间杂物。过了一会,大哥进来说:“我要赶回去了,单位还有事情,你下午把宿舍整理好,记得明天早点去厂里找那个丁厂长安排上班啊,我给你20块钱和20斤粮票,厂里食堂吃饭要买饭票的,以后每月的粮票我会托人带给你。”
我先目送大哥下楼,再到三楼阳台看着大哥走出了旅社大门。大哥匆匆离去的背影让我忆起了父亲,我注视着楼下小巷两边一家挨一家的民居,沉默了许久……我这就算是走上社会了么?
第4章 那些年的错过与没错过
五
第二天,大嫂一早上班就在单位挂电话到生产大队的卫生所,把我已到县城的消息让人转告给了母亲。这样暂时平息了乡下母亲的怒火怨气和解脱了二哥的担惊受怕。
侄子刚上初中,大哥的要求开始严厉起来,他有做不完的作业和背不完的功课,没有过多时间与我交流,我也不能让他分心影响学习。但对我的重返,他表示理解,还安慰我,不要着急,等他爸回来想办法。
晚上,大哥出差回来了,他有点醉意,看了我一眼没理睬。大嫂赶紧接过他手上的提包,扶着他走进卧室,我随后就听到了大哥在发火:“他来干什么啦?花费了那么大代价供他读书学习,还到处托关系找门路,尽量选择好的学校让他就读,最后混成什么样啦?啊!我容易吗?真是个不争气的家伙!”大嫂关上了房门,隐约听到她在劝慰着大哥,大嫂能猜到我再返县城的目的。
大哥再正式和我谈话是一周之后。此之前,我尽量少言语,主要是勤快做好家务,拖地、洗碗、晾衣、看书……
一天晚饭后,大哥让大嫂收拾碗筷,叫我跟着他出去走走。街上已是华灯初上,霓虹闪烁,一个接一个的临街商店摆满了玲琅满目的各色商品,吸引着大人小孩驻足停留,年轻人都穿着漂亮时髦的衣裳,三三两两逗打嬉闹,路边的小商小贩用高亢而悠长的吆喝声介绍着自己的贩卖特色,空气中不时飘来水煮玉米和炉烤红薯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自行车的铃声不断掠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它和道路中间的汽车鸣笛声,以及道路两旁行人的欢声笑语合奏着县城小夜曲。这就是县城与乡下截然不同的生活气息与活力。
我随大哥拐进一条稍显安静的小巷,他点燃一支香烟,长长地吸了一口,沉默了一会后,问我:“你是什么打算?”
随风飘过来的香烟味预示着这应该是一次心平气和的谈话,我小声回答说:“我想去当兵或者是参加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