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百事非(3)
少女玲珑俏丽,扯着箜篌的袖子,笑眯眯地说:“你在陈府等我,等二殿下登基,笙姐儿做了皇后,我就回来找你,我们一起离开,就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等来日再无烦忧,小姐在哪,我也就在哪了。”他苦笑道,“小姐此去王府,要小心侍应王妃,凡事谨慎,我不在小姐身边,小姐一定要顾自珍重,三思而后行。”
兴许是错觉,云武量的脸色阴沉了一瞬,不知是哪一句惹了不快,但也只是眨眼的功夫,她撇开他,钻进轿子里,撩开帘子冲他吐舌头:“你就管好自己吧!”
只片刻的功夫,送亲的队伍出发,小轿摇摇晃晃消失在长街尽头,他一转身,便见陈芥姜靠在门边,脸色不大好看。
陈家三位公子,岁长的两位都去送了陈笙,只有他迟迟不动,临了新妇离家,他才出来远远看上一眼。
可陈芥姜却是与陈笙最亲昵的一个,亲昵得几乎逾矩荒唐不成体统,面上不以为意,恐怕却是三位公子里面唯一一个对她真正挂心的人。
陈笙此去凶险,现今的鸣都整个都搅在漩涡里,从内里开始一点点腐朽溃烂,天子卧病在床,朝堂上太子与二皇子刘莘对峙死磕,党派林立,互泼脏水,后宫勾结前朝,宦官滋事,一惹一身腥,一踩一脚泥,里里外外因为这番波动搭进去多少冤鬼数也数不清。
陈笙嫁给二殿下,就是昭告京畿权贵,陈家站在了哪一列队里,从此必与二皇子齐心协力,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个女人嫁进去,里外成百上千条人命谁也别想跑。
箜篌走了会神,转眼便听陈芥姜叫他。
“我记得你说过自己会医术。”他静静地望着,没什么表情,目光却像刀一样抵着脖子逼人说真话。
他垂下头:“略通皮毛。”
“哼。”陈芥姜冷笑一声,转身往回走,“十三岁即为医,名气大着呢,你不用谦虚。”
之后几日,陈芥姜消失了。
陈主母下令封口,谁也不谈陈芥姜的去处,过不多久,一辆马车碾到陈府门前,说奉陈三公子的命令来接箜篌。
他便就去了。
马车载着他一路往东南去,那边的镇子时年不利,赶上饥荒,没多久又爆发时疫,一路上过去碾碎了不知道多少溃烂躯体和枯骨,马车一路向前,在一处荒村停下。
地处偏僻,怪病多发,这个村子的人很久以前就已经走空了。
小厮为他引路,推开一扇门,陈芥姜正坐在桌前看书,看也不看他,只伸手指了指后院:“你去把那些人救回来,我就带你去见刘太枝。”
箜篌顿了顿,推开小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哭喊,流脓的伤口,成堆的呕吐物,布衣百姓零散躺了满院子。
陈芥姜见他愣住,蹙起眉“啧”了一声:“我跑了好些地方亲自给你挑选来的试金石,要救就快点,省的耽误时间人都死没了。”
箜篌道:“我什么药材都没有。”
“放心,不缺你的。”陈芥姜手掩口鼻,“能找来的都给你备好了,你只管治。”
“为什么?”箜篌暂先掩上门,直直盯着陈芥姜。
陈芥姜重新倒上一盏茶:“刘太枝被皇后养大,□□的出身,愣是站在二殿下刘莘那边,你以为刘莘若是输了,她会得个什么样的死法?”陈芥姜讽刺似的笑了声,“你不是想见她吗?尽管治,展示你的能力给她,她就需要你了。”
“只要有用,她就像一条饿惨了的狗一样,看见肉就露出獠牙咬住不放。”他抬了抬下巴,“我看你,她就得中意的很。”
5.
云武量随陈笙入王府已两月有余,迎来送往,达官贵人迎合附庸,来来回回帮她轮了一遍面熟下来。
这边的事还没消停,府里碎嘴传出的消息让她听入耳去。
皇帝气短亏虚已久,近来愈发严重,太医院拿奇珍药材吊着命,始终没办法根治,药一天天喝下去,尝嘴里一天天的苦,皇上的精神衰退的厉害,随着还有每日渐长的脾气,从病情严重到如今已经在暴怒下处死了三名官员五名太医,宦侍说话小心翼翼不敢多言,生怕惹了皇帝一个不高兴,这项上人头就不翼而飞。
太枝公主却迎着险荐上去一个地方上的神医,皇帝现下正骂太医院都是饭桶,迷信京外的神医名声,就把那人接进宫里。几日下来,皇帝精神见好,行事却越发糊涂恣意,随手就给封了官位,平头百姓仗着一身医术直上金銮殿,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听见箜篌的名字,云武量差点没把茶碗摔碎。
她匆匆出府去,拐过弯口见树下停着一辆马车,从后门出来一名男子,官服暗淡,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趁男子登上马车的间隙看清了脸,是朝中领头的清流,岑顺,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视权贵如敝履的官爷为何会从二殿下府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