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辞(299)
悔之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就在他暗自扣动机关弩的扳机时,雪狼突然蹲坐下,一个劲地摇着雪白的大尾巴,咧着嘴似乎在笑,卖萌地眨着眼睛,还没完没了地舔了他的脸。
悔之:“……”
他怎么突然觉得方才威风凛凛的大家伙格外贱气。
然后,雪狼用鼻尖顶了顶悔之挂在脖子上的长命锁,嗷嗷地低吼了几声,还用大爪子比划了几下,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悔之一脸菜色,直白道:“听不懂。”
大家伙眨了眨眼睛,当机立断,叼起悔之,将其甩到背上,如法炮制地将一脸“这狼成精了”的小太子也甩到背上,朝半山腰狂奔去。
悔之死死抓住狼毛,良久才想起燕关城外的雪山似乎听说书人提过――半月山,大将军苏辞一战名动天下之地。
雪狼将两个孩子带回自己栖身的山洞,然后屁颠屁颠从洞最深处抛出一个木盒,叼到悔之面前,显摆地蹲下,摇着自己的大尾巴。
悔之在狼眸热情地注视下打开了木盒,里面竟是一枚小巧的长命锁。
元宗鼓起胆子凑过来,小眉头一皱,“奇怪,怎么和离儿的长命锁一样?”
巧就巧在,这东西和悔之、恨离的长命锁从做工材质乃至纹路如出一辙,就是背面上刻着相当没品位的三个字――小不点。
悔之一看到锁背面的字,就已猜出□□,这没节操又掉档次的名字肯定是自家娘亲取的,和傻狗的名字一样让人难以形容。
他心里一时万马狂奔,“你的?”
雪狼竟听懂了,骄傲地点了点头,用大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脖子。
悔之犹豫地试探道:“雪戮狼?大将军苏辞的雪戮狼?”
大家伙傲气地吼了一声,明显是承认了。
他一时语噎,百感交集,瞧着手中的长命锁,“为何绳子是断的?”
雪戮狼忽而浑身毛炸起,呲牙咧嘴,赤红眼睛中迸发杀意。
元宗适时开口:“我听说五年前雪戮狼为大将军报仇,杀至南楚皇宫,被南楚皇一箭射断了长命锁。”
悔之目光一瞬暗淡,小手摸了摸大家伙的头示意它安静下来,然后点起脚尖,将长命锁重新系回雪戮狼的脖子上,动作轻柔小心。
时隔五年,那断掉的、失去的终究恢复如初,除了那条埋在岁月下不深不浅的断痕,无声诉说着难全。
悔之瞧着大家伙因戴上长命锁高兴得摇爪晃脑的样子,素来严肃的小脸露出一抹笑容,转而担忧道:“娘亲还活着,不过她可能有危险,你能带我去找她吗?”
雪戮狼一声低吼,点了点头,愤然站起身,立即从方才任人拿捏的小奶猫变回八面威风的猛兽。
人也好,物也好,皆因有所守护而坚不可摧。
……
大梁军营中。
大将军一辈子甚少被人待见,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脑满肠肥的文武百官,从北燕到南楚,她把天下庙堂的“贤臣良将”得罪了个遍,估计大梁更没人待见她,尤其是司徒不疑。
掐指一算,她和这人不对付有十多年了,折腾了小半辈子,偏偏喝口水转头都能撞见,你说塞牙不塞牙?
营帐中,小恨离没心没肺地吃着一桌佳肴,苏辞忧心她被鱼刺卡到,有条不紊地帮她挑刺。
“娘亲,那位叔叔是不是有病,一直瞧着你。”
大将军手上忙着,神色淡淡的,“嗯,他智障。”
首席上的司徒不疑半倚在靠椅上,一手拿着酒壶豪饮,眼睛从未离开她,饶有兴致地一笑,“五年多竟和一帮废物打交道,倒是好久没听你这般骂孤了。”
恨离:“……”
她终于见识到比徐可风叔叔还臭不要脸的人了。
大将军不咸不淡道:“据我所知,大梁王还未死,你自称孤倒是大胆。”
他眸中闪过戾气,笑得阴鸷,“反正王位迟早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小恨离气鼓了小脸,胆大的顶撞道:“娘亲是爹爹的。”
这话正中司徒不疑的下怀,顺水推舟地反问:“你爹爹是谁?”
他也想知道,是谁捷足先登让骄傲到不可一世的苏辞低头,然后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小恨离何其机灵,“我爹爹就是我爹爹。”
苏辞一笑,“大梁太子若是没事的话,还请离开,离儿作息一向准时,该睡下了。”
司徒不疑嗤鼻一笑,一把摔了酒壶,怒气中带了几分轻蔑,“苏辞,你别忘了现在谁是谁的阶下囚。”
“可你囚我又有何用?大将军五年前就死了,天下皆知,苏家军也已四分五裂,再不能戍守南境,说到底你抓住的不过一个废人。”
那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确实,一个能威胁北燕江山的废人,又或许能和南楚皇讨价还价的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