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辞(296)
大将军从竹帘后缓步走出,宛如彼岸烟花般淡淡一笑,“我女儿。”
子深仿佛又重回了少年,见那人一袭红衣立在万军中,兵踏乱世,从容大义,纵他仰望追寻一生,都无法望其项背。
他颤声道:“将……军……”
苏辞食指轻轻放在唇上,做了嘘的手势,神秘笑道:“故人相逢,何须多言?”
“姐姐”,黎清含泪扑向她,紧紧抱住,险些将人扑倒在地,声泪俱下道:“若是在做梦,我愿折寿十年换在梦中多待一刻。”
扶苏澈从后面扶住苏辞,小心护着她,担忧道:“你没在做梦,她现在身子弱,禁不起你这般折腾。”
黎清被扶苏澈那张冰山脸一冻,瞬间吼道:“卧槽,我居然梦见了扶苏丞相那傻缺……”
扶苏澈:“……”
半个时辰后,客栈二楼。
黎清一直攥着苏辞的手不松开,即便确定不是在做梦,但她怎么能放任自家英明神武的将军和扶苏丞相那冰疙瘩待在一起,不会被冻死吗?
子深和扶苏澈分坐桌子两侧,两个绝世公子往那一摆就是一道惊艳的风景。
黎清偷偷摸摸道:“姐姐,你真的和那座冰山住了五年?”
苏辞一笑,“他待我很好。”
是倾尽心力、让人无以回报的那种好。
人这一辈子极少会遇见几个不图回报待你好的人,若是遇见了,便珍惜,若是没有,便再等等。
大将军站在摇篮边瞧着傻狗生的五个宝宝,两黑三白,竟没一只串色的,当真稀奇,又或是这世道泾渭分明,黑白难容。
苏辞:“你怎么把傻狗带到边关来了?”
荀子深一改沉稳霸道的模样,和煦一笑恍如昔日少年,调侃道:“她五年前扔了皇上的御旨,策马扬鞭出皇城的时候,就把傻狗也带走了,皇上为此还派禁卫军拦过她。”
大将军一笑,“严迟那蠢货焉拦得住黎清,也不怕被炸飞?”
黎清没好气道:“皇上哪里是拦我,是拦猫……他居然没皮没脸地让我把傻狗放下,留在皇城给他当个念想吗?他也配?姐姐,你不知道他这些年有多混账,竟然三更半夜派燕狼卫来偷猫,发了十封密旨和我讨价还价,我就不给他,气死他……”
苏辞无奈地弯了弯嘴角,那帝王小时候便极爱较真,多年来了,骨子里没变。
白日里看着再酷霸狂拽的人,夜里安静下来心中总有块柔软的地方,世人所有的伪装都会在亲近之人面前轰然崩塌,一国之君会宛如孩童般胡闹,三军主帅会似泼妇般耍赖,人之常情而已。
小恨离刚老实地瞧了会儿小黑猫,就捂着肚子委屈道:“娘亲,我饿了。”
悔之无奈地皱起小眉头,“不是刚吃过吗?”
瓷娃娃两眼放光,“可我想吃栗子糕,方才看到街口有一家糕点坊。”
悔之:“……”
你后半句话才是重点吧!
悔之牵起妹妹的小手,霸气侧漏道:“我带你去买,别总吵娘亲。”
苏辞:“……”
她的儿子什么时候才能意识自己也是个小屁孩?
大将军嘱咐道:“流夏,你跟他们两个去。”
“好。”
黎清瞧着那小白袍的背影,依稀有他父亲当年覆手天下的气场,“将军,这孩子……”
苏辞一秒接话,温柔笑道:“是我儿子,可厉害?”
“自然是厉害,怕长大后又是一个祸乱江山的人物。”
“既有祸乱江山之才,便有镇守四海之能。”
“也是,在将军手下自不会长成褚慎微那般妖孽,可您还是没告诉五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苏辞缄默良久,只淡淡道了句,“往事不可追。”
街尾,一辆华贵的马车缓慢行驶。
人生之事就在于无巧不成书,扶苏茗这一国皇后本该立即带着小太子返回皇城,但半路听手下汇报了一件事,冷眸徒增杀意,便马不停蹄地赶往燕关。
“宗儿,让侍卫带你下车四处逛逛。”
元宗惊讶地瞧着母后,往日里扶苏茗最讨厌他接触民间事物,嫌其污秽,今日竟发了慈悲。
当小太子在侍卫的带领下漫步在街巷时,他留心眼回眸看了一眼,就见一名周身黑袍的男子上了自家母后的马车,不由皱眉。
车中。
扶苏茗转动着手腕的佛珠,沉声道:“你确实是在燕关发现雀儿的踪迹?”
雀儿,当年皇后宫中的掌事宫女,洛阳行宫中亲手将毒/药端苏辞桌上的人,那倒霉宫女得知皇后欲杀人灭口后,连夜逃出行宫,幸亏她福大命大,避开几批杀手,竟躲藏了五年。
黑袍人恭敬道:“正是,只可惜一不留神被属下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