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辞(285)
“这特么的有何不易?武功再高也挡不住至亲血脉的暗箭,虞老太君在宴上亲自为城主斟酒,那毛头小子能不喝?待他武功一失,只要那领舞的女子一剑咔嚓了……嘿嘿,事就成了。”
“好歹是亲孙子,老太君竟也下得去手。”
“这有什么下不去手?你真以为前任城主是因病去世的,老太君连亲儿子都不放过,更何况一个不听话的孙子。”
纯一叹息地摇了摇头,刚想悲悯地念一句“阿弥陀佛”,但忍住了。
络腮大汉啃了两口肉,吧唧了两下嘴,发牢骚道:“干吃干喝连个助兴的节目都没有,真他奶奶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小子要不你给兄弟几个唱一曲。”
纯一:“……”
你要求还挺高。
“爷,小的哪里还会唱曲?”
那大汉的脸立马就阴沉下来,一副拎菜刀将人剁了的架势。
纯一只好委曲求全道:“爷,要不这样吧,小的会说书,您想听什么,是宫廷秘史,还是金玉良缘,小的都能说上一段。”
死秃驴在皇城和民间游荡了这些年,什么风流韵事都一清二楚,也不知和尚的四大皆空都被他空到哪里去了。
大汉还真来了兴致,“那个啥……如今酒楼茶馆里属大将军苏辞的故事流传最广,我他娘的上次还去听了一回,人太多被挤出来了,半个字都没听到,你就说这个。”
纯一:“……”
巧了,这世上没几个人比他更清楚苏辞那倒霉蛋的悲催史,也不知大将军那点活受罪的陈年旧事为何那么多人爱听,欠虐吗?
又或许,世间男子骨子里都住着一个苏辞,都渴望像她那般抛头颅洒热血,一柄长剑横扫千军,力挽狂澜,乱世扶王孙。
纯一和尚很会装蒜,像模像样地找了块木板充当惊堂木,啪的一声拍案,便听那人高昂说到。
“苏辞为何人?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小恨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溜烟地藏到柴草堆后面,一面往嘴里塞着栗子糕,一面津津有味地听着。
忽然,两个如幽灵般的小身影出现在她身后,分别抓住她的左右肩膀,满肚子幽怨道:“离儿……”
小恨离若不是嘴里填满了栗子糕,舍不得吐出来,定然一声尖叫,囫囵道:“呜呜……哥,不带你们这么吓人的……”
悔之一副正经脸,高冷道:“你答应过娘亲不乱跑的。”
恨离飞快咽下香甜的栗子糕,噘着嘴狡辩,“没乱跑,我就出来听个书,一会儿就回去。”
恰逢,人群中的纯一和尚又是一拍案,说得绘声绘色,还不赖。
“十三年前,南境一片焦土,银鞍白马之上少年红衣金甲,鬼面具狰狞如地狱修罗,一手持折兮,一手握难全……”
元宗闻之,瞧着一个劲给哥哥撒娇卖萌求放过的恨离,“你也喜欢听大将军苏辞的故事?”
恨离瞬间来了精神,水灵灵地眼睛看向他,疯狂点头。
元宗被女娃娃呆萌的模样逗得一笑,“我也喜欢,父亲常和我讲她的故事……”
他目露崇拜,眸子亮得宛如看到神明,“我北燕的大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惜……信错了人,死于谋士褚慎微之手。”
软硬不吃的悔之正准备拖着恨离回去,突然闻到褚慎微三字,小身躯一抖,“你说什么?”
元宗不明所以,“我说大将军一生忠义却被自己的谋士害死了。”
“那谋士叫什么?”
恨离兴致勃勃地抢话道:“褚南,哥哥我以前给你讲过,那人可坏了,是南楚的细作,骗得大将军好惨。”
悔之一直是小大人的模样,聪慧异常,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头次激动到欲哭,一把抓住元宗,“不是这个名字,你刚才说那个谋士叫什么?”
小太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道:“褚慎微……没错,褚南,字慎微。”
悔之的早熟早慧让他很早就察觉自已不讨人喜欢,至少流夏姨是如此,徐大夫对他的态度也很怪,还有那天在千灯街上遇到的言城主,他看清自己的脸时,眸中毫不掩饰厌恶、鄙夷,甚至憎恨。
元宗补刀道:“褚慎微此人攻于心计、手段毒辣,他叛离大将军后,于燕关设下毒计害死良将沈涵,那可是大将军的授业恩师,亲如生父……最卑鄙的是,他离间帝将关系后仍不满意,于五年前潜入北燕下毒,毒死了大将军。”
悔之未言,孤零零地站着,好似有什么悲伤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小恨离头次见到镇定的哥哥一脸天塌下来的表情,担忧道:“哥哥,你是饿了吗?我的栗子糕分给你吃。”
苏恨离这辈子十分出息,对人最大的善意就是喜欢的东西分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