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辞(276)
“娘亲,你爱吃冰糖葫芦吗?”
“爱吃。”
“我怎么不知道?”
苏辞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娘亲这辈子吃的第一根冰糖葫芦就是刘爷爷给我买的。”
是她四岁那年,老太监偷偷从宫外捎给她的,那老家伙不娘里娘气、绵里藏针的时候,是这世上最和蔼的长者。
扶苏澈担心她累着,从她怀中接过恨离,“我们在机关城住一日可好?”
虽然北燕帝隔日便会到,但他还有事要处理,明日再走,应该也不会耽搁。
恨离挥动着小胳膊,“好好好,这里可好玩了,娘亲我们就住一天吧。”
苏辞无奈一笑,“依你。”
“娘亲,我们去城中最热闹的千灯街看看可好?据说那里挂了成千上万盏彩灯,是机关城不可错过的美景。”
“你才刚到几个时辰,连哪里热闹都打听清楚了?”
“那娘亲是答应了。”
“嗯,一起去。”
扶苏澈一整天眉头就没松开过,“不可,你的身体……”
“无碍,我想多陪陪恨离,悔之一起去。”
她的时间不多了。
悔之从方才起就一直心不在焉,难得点了点小脑袋瓜,“好,听娘亲的。”
众人刚离开归雀楼,元宗便又乘车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走了?”
小恨离绝对是个心大到能装下山河的马虎鬼,自己的长命锁掉到马车上都没察觉,除了吃和哭,她脑子里可有些实在的东西?
门童答道:“是。”
元宗犯了愁,回头看向刘瑾,“刘公公,这长命锁怎么办?”
“小主子不妨先收着,兴许以后还会遇见呢。”
人世间的缘分谁说得准?
那号称天下第一聪明的人淳于初当年边关投诚时,可想过会被大将军算计走一生痴情?
元宗摸着长命锁上刻得字迹,疑惑道:“为何会有母亲给孩子起名叫恨离呢?”
那老东西常年一副笑脸,“大抵是人这一生要经历世间太多生离死别了吧!”
佛家有云,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皆尝一遍才知酸辣滋味,各种苦楚与甜头拾起,未必放得下,所以黄泉路近,彼岸崖远。古往今来,超脱生死的神人屈指可数,痴心妄想的孤魂野鬼倒有我一个。
吾为俗夫,向死而生。
……
一行人到千灯街时,正值黄昏,似火的晚霞即将燃尽在天际,蓦然万灯齐亮,恍如置身星河中,甚是壮观,竟为这铁铸的城池添了三分柔情。
只是赏灯的百姓良多,推挤之中难免走散,偏生小恨离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转眼就没了。
苏辞不知被谁推了一把,险些跌倒,幸亏被扶苏澈扶住,急道:“澈,你帮我去找找离儿。”
“你莫慌,流夏护好阿辞。”
流夏有点自身难保,挣扎道:“先生放心。”
不知怎的,人群中忽然一阵躁动,角鼓声鸣,有人高呼,声音回荡在嘈杂人海的上空。
“城主归城,闲人避让。”
百姓们皆是欢呼雀跃,急忙有序后退,本就人挤人的大街上竟生生让出条路来,可见城中子民对城主的爱戴。
这一让路不要紧,悔之也给挤没了,“娘亲……”
大将军如今真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这副身子骨于人流中被推搡得站都站不稳,别提护住孩子了。
她心急如焚下一阵咳嗽,帕上又是点点血迹,“流夏,快去找悔之,不必管我。”
流夏也生怕那半大的孩子出点意外,“姐姐,你在原地等,我去去就回。”
此时,长街的空路尽头有马蹄声传来。
一袭玄青色锦衣的少年于良驹之上,策马扬鞭,一骑绝尘。
那人容貌实在称得上一个“美”字,可却不乏男儿的俊逸英朗,眉宇间自带疏狂之气,月眸上弯染了几分邪肆的风流,身上又不缺江湖人的洒脱血性。
故而说,这人真真的矛盾,美得像个蛊惑人心的妖孽,又俊雅得像个翩翩公子,惹得满街的女子羞红了双颊。
有百姓议论道:“城主这是做什么去了?有一个月未归了吧?”
“亏你在城中住了这么久,不知道前几日是大将军的忌日吗?城主每年都会亲自去边关祭拜。”
苏辞站在人山人海里默默注视着那已长大的少年,见他风姿无双,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能独挡一面的阔气,不由放心了。
“为轻,愿你余生安好无虞。”
大将军只是在人群轻轻念了一句,没想到那马上的人耳朵一动,猛然勒马,回头朝苏辞的方向看去。
竟是听见了?
第57章 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