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公寓(127)
“刚刚好像听到声音了嘛。”几个妇女直接走进来,高喊:“二嬢,二爸!”
“哪里有人?”
“是不是下田了?”
皂角香气扑鼻萦绕,温琰被一双温柔的手抱住,身体靠近,腹部抵着水瓢,好奇怪的场景。
“陈秋意。”
“不要动。”他轻声说:“小心它掉下来。”
“……”温琰咬唇,脑中一团乱麻,实在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大白天在厨房搂着一个裸男?
妇女们以为家中无人,谈谈笑笑,结伴离开,顺手把院门掩上。
“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她嗓子干燥。
秋意闷闷地唔了声,摇头说:“我一松开你就会跑了。”撒娇的意味。
温琰的心扉被敲动,像晃晃悠悠的风铃,弄得人很痒。
她抬手推他,却听“啪嗒”一声。
水瓢真的掉了!
温琰愣住,错愕地仰头去看他,秋意顺势吻了下来。
久违的亲密,柔软绵长,像阳光倾洒,像溪水流淌,像世间所有美好象征,让人几欲落泪。
太心醉了,温琰险些昏头。
她在自己融化之前推开他,别过脸去。
秋意仍搂着她的腰。
“我说过的话,你又抛到脑后了。”温琰克制。
而他眼帘低垂,深邃沉静的目光锁着她,看了会儿,用手指点她的心口:“你说的话,和这里想的一样吗?”
温琰不语。
秋意抬起她的下巴,神态认真:“你看着我,说,你对我一丝感情都没有,你不想要我,不再喜欢我了。”
突然有些慌,她攥紧手指,咬牙道:“我讨厌你。”
“凭什么讨厌我?”
“不知羞耻。”温琰彻底摆脱他,后退两步:“赶紧把衣服穿上吧,真是没眼看。”
——
她原以为秋意精神大好,已侥幸病愈。没想到下午突然又发作起来,浑身冷得发抖,牙齿打颤。
温琰怕了,怕他真的会病死。
熬到傍晚,秦衡和黄芷夏终于带着奎宁风尘仆仆返回。
他们好容易在贵阳的黑市买到一盒。
“赶快吃两粒!”
黄芷夏倒水喂给秋意,秦衡也守在床边等着看药效如何。
可他不知怎么,瞥了眼,紧抿着嘴,竟然翻身背过去,不予理睬。
“秋意,这是救命的!”
“我不要。”他说。
黄芷夏和秦衡转头望向温琰。
她面色冷冽,抱着胳膊靠在桌前,目光生寒。
屏息数秒,温琰大步上前,半跪在床头,扳过秋意的肩,一手掐住他的下颚,另一只手将药片塞进他的嘴里,再灌温水。
另外两人被她如此强势粗暴的举动给惊到了。
秋意喉咙呛水,剧烈咳嗽起来。
温琰站在床边垂眼看着,他咳得脸颊涨红,额角青筋明显,刚才灌的白开水顺着下巴流到颈脖里,湿漉漉的,他用委屈和怨怪的目光瞪过来,那模样显得很……纯洁。
“下次再犯浑,你试试。”
她丢下这么一句,黄芷夏和秦衡竟也没敢作声。
夜里秋意的症状减轻,不像昨天那样高烧不退,他昏沉沉睡了半宿,听见打火机的声音醒来,睁开眼,简陋的屋里一灯如豆。
温琰点燃熄灭的蚊香。
乡下夜凉如水,寂静之中隐约听见虫鸣。
墙上暗影轻晃,她坐到桌前,就着灯光继续看地图,手中握一把蒲扇,慢慢地摇。
秋意嗓子干哑:“想喝水。”
她听见,倒了一碗端过去,顺便让他吃药。
秋意问:“又要对我动粗吗?”
温琰霎时感到有些愧疚,先前确实太凶了点儿。
“老实吃药不就好了?”
“我不想吃。”
她拧起眉头,脸色微沉。
秋意瞳孔漆黑:“吃完药,病治好,你不会再理我了。”
温琰别开脸,将手中的碗和药放在一旁,没有接话。
他通体生凉,突然被绝望覆盖,拉起她的手放在胸口,扯起浅笑:“摸摸看,这颗心已经死掉大半,没剩多少了。这几年你每受一分苦,我也跟着痛三分,不知不觉痛死了大半。有时我真的后悔去参军,亲眼看着战友一个个死在面前,国土被狂轰滥炸,空军有心无力,好绝望啊。”
温琰听得很难过。
“我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秋意慢慢说道:“或许你嘲笑我懦弱,但我就是这么想的。那时候听闻你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做好打算,等打完仗就去找你,找不到我也是死路一条。只要想到你不在了,我活着每一秒都是钻心的疼,很难挨的。”
温琰喉咙酸堵,眼睛发红。
“你说想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秋意抿了抿唇,略含苦笑:“带上我一起呗,给条生路行不行呀?”